“那你们明天还要回学校改期中的卷子吗?”
“不改了,放完假再说吧。”唐舟摆摆手道:“我们导师自己都取消了这两天的课程,提前回家过节去了。”
陈原走到灶台前弯腰拉开烤箱的门,一边检查火jī的成色一边自言自语:“怎么我们老师就不取消课程呢?这样我就能早点烤上火jī了……”
“我带了瓶香槟回来。”唐舟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瓶浅金色的香槟放到餐桌上,“明年我的Paper就要发表了。”
唐舟说得风轻云淡,陈原一听却立即从厨房里“噔噔噔噔”地跑了出来。
“作为第二作者吗?”
“作为第一作者。”
“第一作者?那不就相当于都是你自己的成果了?”陈原以为导师永远是第一作者。
“是啊,这学期做了点东西出来,导师还让我感恩节好好休息。”
“那我们可得好好庆祝一番!”陈原又“噔噔噔噔”地跑回厨房,拉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两个香槟杯,“你们刊物叫什么名字呀?到时候我也去买一本。”
“用不着花钱买,陈老师,等样刊寄到了就能看到了。”
陈原喜不自禁,“这边评职称时应该也要看论文发表数吧?说不定过几年我就得称呼你为唐教授了,嘿嘿……”
唐舟立即打住,“别,你可别叫我教授,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其他的名字。”
陈原疑惑道:“什么名字?”
“唐唐。”
“……”
雪势逐渐变小,陈原走到阳台边看了一眼,说:“我去楼下倒个垃圾,顺便去超市买点卫生纸,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好啊。”
唐舟套上羽绒服,在玄关处系紧靴子的鞋带,和他一起坐电梯下楼。现在才晚上七点,天就已经黑透了,街上空无一人,形单影只的路灯立于一片茫茫然的雪地之中,浑然一副凌晨三四点钟的光景。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无瑕的纯白色,偌大的世界好似变成了一个单调、方正的房间。
刚开始陈原每走一步都要抬起小腿,好甩掉鞋上的雪,后来走了几步就放弃了,任凭雪花攀附在自己的鞋子和小腿上。他从未在国内见到过这样大的雪,这里雪势最猛烈的时候,漫天雪花仿若锋利的刀片,噼里啪啦地打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好在现在雪势终于小了下来,再仰头向上看去时,晶莹剔透的雪花才不显得那样面目可憎。
假期前一天总是最好的日子,时间不疾不徐地向前流动,未完成的事情尚能推到明天、甚至后天,而今天,街角的杂货超市二十四小时开放,谁都不必因为担心它过早关门而脚步匆匆。
从超市里出来后,唐舟左手拎着装卫生纸的塑料袋,右手握着陈原,两人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好似两个不着家的小孩。
铲雪机最早也要明天清晨才开始工作,人行道上的雪已经能够轻易没过行人的脚踝。陈原走着走着突然弯腰捏了一个小雪球压成实心,塞进唐舟手里。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他指了指一旁光滑的白草坪,问:“你觉得那里的雪有多深?”
还未等唐舟答话,他就转过身,试探性地伸出右脚——
他以为自己踩到了底,还想这雪根本没那么深,实则只是踩在人行道和草坪的边缘,所以当他将重心完全转移到右脚时,他脚踝一崴,直直栽进了平整的雪地中。
草坪上的雪已经积攒了几天几夜。在唐舟看来,陈原身形向前一歪,接着就不声不响地消失在视野中,他赶忙走上前,看到陈原正四肢并用地从雪地中爬起来。
陈原双手撑地,刚一蹬地便“哎哟”一声,他翻身在草坪上坐下,屈起左腿,摸了摸自己的脚踝,然后抬头看了唐舟一眼,神色尴尬,“我好像崴到脚了。”
唐舟扔下手里的塑料袋,走到他跟前蹲下,握住他的脚踝。
“你怎么总是平地摔?”
陈原挑起一边眉毛,“没有吧?”
唐舟随手就举了几个例子:“你之前喝酒时摔过一次,Haunted?Forest又摔过一次,今个儿又摔了。”
陈原压下高挑的眉毛,摸了摸鼻子,声音越说越小:“……前两次都是事出有因嘛。”
唐舟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管,“还能走吗?”
“应该能走,实在不行跳回去也行。”
“今晚先回去看一下情况,要是明天恶化了就去医院里看看。”
唐舟仔细打量着他的脚踝,甚至还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手电筒,想要看看有没有肿起来。
唐舟眉头紧锁,比猜测学生的字体时还要严肃许多倍,陈原喉头一滑,脱口而出:“你一直住在我这儿,会不会觉得一居室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