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封翎双眼愣愣地瞅着封屹,嘴巴微张,思绪瞬间飞回到了五年前。

  那时候,他父皇已经病入膏肓,根本药石无医,当时的朝政大权便已全落入了皇叔手中。

  父皇薨逝前,还曾想过要直接传位给皇叔,但在皇叔坚决恳辞下,这皇位才最终落到了他头上。

  那时候,包括一直到今日之前,他都一直以为,父皇当时的欲传位之举,只是在试探皇叔,但现在想来,恐怕又不是。

  父皇始终比他看得更明白些,若皇叔真想要那大位,自己当时不过一才满十岁小儿,背后又无有力外家,又哪里挡得住?皇叔只需随便令自己得些病痛,便可要了自己的命。

  因此,父皇一定是想,他不如主动让了这大位,尚可留存自己一丝血脉,而皇叔为了名声,也会帮他护好这丝血脉。

  但,皇叔当时却没有接。

  难道……皇叔当真不想当这个皇帝?他当真不留恋这无边皇权?

  怎么会?就连太后那样一个妇人,都想挟他这个幼帝以垂帘听政,又怎么会有人不想当皇帝,不留恋皇权?

  刚刚想明白一点的封翎,此时又开始糊涂,他就一脸不解地看向了封屹。

  “皇叔,朕不懂!”

  封屹似笑非笑。

  “你确实不懂。这世间的人,活这一世,所追求的东西皆不相同。并非所有人都将权力看得那么重。”

  “只不过,不得已掌权之人,却肩负着重责,无法将已担起的权,就那么率性地放下,谁让这关乎着大吴的社稷呢?”

  “因此,他得等,得等到一个品行能力皆可之人,才敢放心将权力jiāo予对方。”

  “翎儿,原本臣一直在等着你长大,但这两年,你却只长心眼,不长能耐,倒让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封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封屹摆了摆手:“其实也不怪你。谁处在这个位置上,心思都不会简单。但你可以心思复杂,却不该偏。因此臣希望,今日咱们谈过之后,你能开阔自己的心,通过用心而不是用眼睛,去看每一个人。那样,你才能看得出,每个人所求到底为何,又如何才能为你所用。”

  封屹说这段话时,他锐利的目光直直透过封翎的眼,穿进了对方的心,看得那少年很快承受不住地垂下了眼。

  他是在教他,很用心的在教。

  若教得明白,那以后便还可以再教,若教不明白,这便是他最后一次教了。

  封翎显然也听出了自己皇叔的这段话是有多重,重到似乎都关乎了他未来的命运。

  于是他很努力地想要抓住其中关键,却又总有些抓不住,便在脸上现出了纠结神色。

  封屹见了,略一挑眉,轻松道:“行了,臣该说的话均已说完。翎儿,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臣告退!”

  说着,他没等小皇帝有所反应,便径直转身离了开。

  封翎这时抬起头,看向封屹那渐行渐远的宽阔背影,突然喃喃与一旁李茂道:“你说,就皇叔这般对朕倨傲的态度,朕身为一个皇帝,心中有所不满,难道不应该吗?”

  他问这话时,语气听起来,倒不含任何不满的情绪,只简单一个疑问而已。

  李茂这时弯了弯身:“回皇上,想当年,楚王曾跟奴才说过一句话,一个人,若是想要得到旁人的尊重,便要有,或是能震慑住旁人的力量,或是能折服旁人的能耐。总之,都在自己,却不要寄希望于旁人先去改变什么。”

  小皇帝听了,似乎懂得了一些,他目光若有所思地转向李茂:“想当年?你很早便已是皇叔的人了?他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令你叛了朕?”

  李茂闻言,不卑不亢地跪了下去,他此时模样已完全没了以往的卑微:“回皇上话,奴才从来不是楚王的人,而一直就是您的人。奴才也从未有过任何背主之举。至于奴才与楚王的关系……这么说吧,楚王曾有过大恩于奴才。您还记得,当年奴才是如何来到您身边的吗?”

  封翎听到这,才想起,李茂当年是自己皇叔从当时太子手上救下,托当时还是二皇子的自己父皇,来妥善安置,他父皇才将李茂放到了他身边。

  那时他父皇曾经说过,此人承了他皇叔大恩,必不会反叛他们一党,可以信。

  如今时间过得久了,他竟忘了这一层。

  忆过前尘,封翎又看了看李茂:“起来吧!以前你怎样,以后你便还怎样。”

  皇叔说得对,一个人归谁用,不归谁用,要看的,是这用人之人的能耐。

  既然李茂一直感念皇叔恩情,那他还偏就要继续用着这人。总有一天,他会要他也折服于自己,从而真正的全心忠诚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