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辞本想直接过去,电光石火间,却突然想到了这通电话会是打给谁的。
他蓦地停住了。
魏骁嘻嘻哈哈的声音在空气中扩散,钻进他的耳朵,也刺痛着他浑身每一个毛孔。
他侧了侧身子,扶住扶手。
“我喜欢他?”魏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别逗了,我怎么会喜欢他?像周景辞这种古板死正经的人,估计就算是做,爱也得遵守他的那套清规戒律,非传教士体位不肯gān,像个木头似得,能有什么意思?”
电话对面的人了说些什么,周景辞听不到,他只能听到魏骁夸张的笑声,一路从客厅传到了二楼,每句话都像是一根针,针针刺进自己的心脏。
只是几分钟,周景辞忽就觉得自己老了许多,而那个相识多年的男人,就连面目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一具看不清的空壳,在这里刀刀剜着自己的心。
这真的是爱了他二十年,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么?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怎么能把自己的颜面、尊严、感情,统统丢在地上,临了还要用力踩上几脚?
周景辞浑身的肌肉都颤抖着,他用力扶着扶手,才勉qiáng站得住,整个人像是放进了油锅里慢慢煎熬,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
这些日子以来,魏骁明明已经不再排斥周景辞了,可他却偏偏要说这些难听的话出来,一来是为着自己内心的愤懑不满,不满周景辞总像是透过自己去看另外一个人,亦不满周景辞对他的隐瞒。二来则是为了在那个无辜又可怜的孩子面前充面子。
魏骁的声音是那么的不屑一顾,仿佛两个人多年的感情、多年的坚守与忠贞,于现在这个的他而言,只不过是个笑话,“况且他年纪还这么大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我现在还有点儿事情没搞明白,你等着,以后我肯定去找你。”
……
太耻rǔ了……
周景辞一生当中,从未受过这般的羞rǔ。他再也听不下去了,用力地抹了把脸,快步下楼,走到魏骁面前。
魏骁本沉浸在自己的嬉笑嘲弄中,乍一看到周景辞,吓了一大跳,腿倏地从茶几上放了下来,下一秒,“嘭”地一声,将电话失手掉在了地上。
电话对面的男孩还在激动不已地说着什么,叽叽喳喳的,声声落在周景辞的耳朵里,倒像是魔咒一样。
周景辞弯下腰,把手机捡起来,递还给魏骁。
魏骁慌张极了,他连忙挂死了手机,低着头不敢看周景辞脸上的神色。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皆是沉默不语,僵持不下。到最后,魏骁连脖子都觉得僵**,他皱着眉头,心里后悔极了。
明明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他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啊。
周景辞心痛至极。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魏骁会用这些话,在外人面前羞rǔ自己,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案板上那条无助的鱼,而魏骁就是那个拿着刀俎的人。
魏骁太知道怎么伤害自己了,也太能牵动自己的情绪了。
他知道自己浑身上下最敏感脆弱的地方,亦知道自己有多么在意这份感情。
周景辞的神色难过极了,而难过之余,还多了几分失望。
起初,魏骁选择跟自己回家,答应跟自己好好在一起时,周景辞心底是开心的。
他想,就算魏骁失去了记忆,但对自己到底还是有心动、有怜惜的,可渐渐的,他却明白过来,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魏骁竟是为了钱财与地位才选了自己。
以前,周景辞总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魏骁的人,明白魏骁所有的野心与抱负,理解魏骁的狂妄与骄傲,也了解魏骁最不为人知的温柔与包容。
可现在,周景辞却有些不确信了。
他不知道这些年认识的究竟是真正的魏骁,还是以前那些表现出的温柔与忠诚,都是魏骁为了迎合自己而戴上的一张又一张面具,裹上的一层又一层外衣。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周景辞一声重重地叹息打破了僵局,魏骁这才提起胆子来看了他一眼。
不知怎地,魏骁竟觉得心脏抽搐了几下,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痛。
他不知道这是深深刻在这具肉体中的记忆,还是周景辞眼里的悲恸,已然刺中了他顽劣而坚硬的心脏。
周景辞没再说话,他带着周身的萧条与疲惫,转身上楼,回了卧室。
魏骁则静静地在客厅坐到深夜,连阿姨做好的晚餐都没吃,任由疼痛从胃部发散开来,亦任由自己的手机一声又一声的响着。
直到夜阑宁静,魏骁才回到卧室,他心里既有恐惧不舍,亦藏着愤懑不满,睡也没睡踏实,半夜没征兆地倏然醒了过来,却看到周景辞仍保持着临睡前坐在chuáng边儿的姿势,周身隐匿在黑暗之中,却不知是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