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初周景辞从魏骁身边离开时,满脑子想得都是快些摆脱,摆脱那段日子以来的yīn影、摆脱这段感情的yīn霾、同时也摆脱易购对他的桎梏。
他忘不了魏骁失忆时对自己的怀疑和污蔑,忘不了他向自己索要两个亿时的嘴脸,所以他甘愿“净身出户”。
带着点赌气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他不想被魏骁轻看。
周景辞想要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告诉魏骁,自己要的从来都不是金钱地位,更遑论为了这些俗物背叛他了。
当初的周景辞只想着逃离,想着证明自己,想着自己有经验、有知识,总不至于过不下去。
反正他物欲很低,从来都没在乎过那些身外之物。
谁知,他遇上了李雲,竟走上了创业这条不归路。
周景辞轻轻咬着嘴唇,心里纠纠葛葛的,一时竟没听到魏骁的话。
魏骁看他既没有说行,也反对这个提议,便只当他同意了,半推着他就往车库走。
等到魏骁的车启动了,周景辞才回过神来,他有几分不悦,沉着声音问道,“gān什么去?”
魏骁一边打着方向盘变道,一边打量了他一眼,“景辞,很晚了,去吃饭。”
周景辞转过头来看了看魏骁,心情有些复杂。
他不想跟魏骁一起吃饭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周景辞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也不想给魏骁徒增烦恼。
可魏骁今天刚给了他一大笔钱,虽说这是自己该得的,可到底自个儿当初说好了什么都不要,如此一来,魏骁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既然如此,周景辞也不太好驳魏骁的面子,他倒还没矫情到这等地步。
自打魏骁发迹、手头越来越宽裕以后,便把补偿性消费发扬光大,向来是只选贵的,不选对的,吃饭要去动辄人均几百的大饭店,就别提买豪华别墅这种事了。
可这次,魏骁却七拐八拐的,停在了一家小馆子门口。
饭馆铺面不大,人却坐得满满当当,门前挂了个招牌,上面的led灯灭了两个,只剩下“饭馆”两个字。
周景辞皱了皱眉头,四下一看,总觉得熟悉,他又朝饭馆里瞅了瞅,这才想起,这竟是当初他们一起住地下室时,常吃的那家。
老板和老板娘比以前老了许多,当初还是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转眼就满脸褶子,头发半白了。
老板娘发福不少,见着了魏骁,觉得熟悉,却叫不上名来,连忙招呼着里面坐。
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依旧是十多年前的角落,他们四目相对,心情都有些复杂。
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初坐在这里的两个人,肯定想不到后来的他们会有那么的好,又那么的坏。
十几年过去了,菜单几经变化,增添了许多,又删减了许多,那时他们爱吃的辣子jī丁,现在菜单上已经找不到了。
魏骁便叫来老板娘,说,“能不能做辣子jī丁?”
老板娘一怔,笑着说,“哟,你得是五六年前的老客人了吧?”
魏骁也笑了一下,“不止,十多年没来了。”
老板娘乐了,叠声说,“好,好,给你做,以后常来。”
魏骁也连声答应。
只不过,魏骁和周景辞都知道,他们不会常来了。
魏骁盯着周景辞的脸,低声问道,“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还吃着药么?又去林医生那里了么?”
周景辞低下头,没看魏骁的眼睛,只徐徐说,“还好,林医生说我恢复的不错,又换了一个副作用更小的药。”
魏骁像是舒了口气,人放松了许多,过了几秒钟,说,“这我就放心了。”
周景辞搅弄着眼前的汤,却没怎么碰那盘辣子jī丁。
记忆中,这家店是他们当初最爱吃的。
当初日子过得紧巴巴,唯有过节了或是做出什么成绩,才会来吃那么一次。
每次两个人都要把菜吃得gāngān净净。
后来,他们的日子渐渐变好了,终于搬出了地下室,租了更好的房子,再后来,他们买了小房子,大房子,大别墅……
他们再也没来过这家饭馆。
有几次,两个人躺在chuáng上,都不免有些怀念,而提及最多的,总是这盘辣子jī丁。
十多年过去了,他们竟一次都没来过。这道菜,却再也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了。
其实不能怪没有时间,就像以前疏于沟通,不能全赖两个人都忙一样。
而正如这道菜一样,在无数个疲于jiāo流的日日夜夜,他们的感情也变了。
从起初的无话不谈,到最后的无话可说,从彼此相知,到满是芥蒂,其实只不过隔了几年而已。
那些犹犹豫豫间说不出口的纠结与徘徊于嘴边的介怀在时间中放大发酵,直到他们之间,隔出了一道马里亚纳海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