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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世事无常

  木金淼双手捂着自己的伤口,踉跄着步子想往外走,可他还未完全转身便已“砰”一声跌在地上。

  他挣扎着向前爬去,还未爬什么距离,柳誉便已站到他面前。

  “放心走吧。”柳誉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回去,可是已经回不去了。”

  木金淼拽着柳誉的衣摆,想站却站不起来。

  柳誉有些费力地蹲下身子,又道:“我不会迁怒任何人,你知道的。

  “我从来都是厌恶杀人的,可是人不是一成不变永远如一的,我是真想杀了你。”

  木金淼紧紧拽着柳誉的衣摆,似是用尽了仅剩的力气抬起头,他的瞳孔涣散,一双眼睛已是浑浊无光。

  他带着乞求断断续续道:“我知道……我只盼……我的妻儿……”

  然他还未说完便已断了气,一双眉毛拧皱着,眼中缓缓流出了泪,这泪水杂糅着他的眷念、愧疚和无限的害怕,随着他的死一并风干在他的脸颊上。

  柳誉将衣袍的一角割开后缓缓起身,他垂眼看着木金淼的尸体,眼中藏着说不清的悲涩,低声道:“杀人偿命,可万事万物总有些不一样。

  “友与敌,正与邪,善与恶,对与错……事物相对而言,便无法统一罪与罚……”

  柳誉寂寥地站在那里,身影单薄至极。

  他的话音很轻,轻飘飘落尽酒楼中每个人的耳朵里。

  鱼无关看了眼桌子上的银子和饭菜,摸了摸还是很空的肚子。

  风译安伸手拽着花酒月的袖子,低着头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花酒月蓦地一瞬心慌,想起了五年前的事。那时的情况也是这样,风译安也这样拉着他,说了同样的话。

  他应道:“好。”

  风译安拉着花酒月直直向外走,鱼无关默默跟在二人身后,三人未与任何人礼节性告辞,任何人也都未表现出什么。

  三人走到木金淼身边时,花酒月看见木金淼的整个左颊上不知何时多了铁锈色的图案——一朵曼陀罗。

  这是南明杀手榜杀手的标志。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

  花酒月对此事已是有许多了解,这一环又一环扣成这个样子,也实在很巧。

  这后面的戏里不知又要出什么事。

  不过这与他并没有太大干系,他只是路过。

  柳誉看着三人走出酒楼,看着从路边过来的六级商行的马车,兀然出声道:“三位请稍等。”

  风译安停了下来,松开了拉着花酒月的手。鱼无关往风译安右边靠了靠。

  花酒月拱手道:“不知柳前辈有何吩咐?”

  柳誉拱手拜道:“柳誉本想去拜访沈老板,谁想遇到了些事。

  “劳烦少侠帮我转达敬意,柳誉处理完珏儿的事,再登门拜访。”

  金钏州商会的柳誉?

  花酒月道:“晚辈定会转达,也请柳前辈多保重。”

  柳誉道:“生死离别,在所难免。只是柳某心有芥蒂,不能释怀罢了。”

  花酒月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柳誉眸光微动,只应了声“可惜”。

  花酒月拱手道:“晚辈告辞。”

  ……

  ……

  马车缓缓前行,走出了街道,走离了人群。

  一条小路旁,舒让将缰绳系在了一棵垂柳上,随后从一个包里摸出一袋肉馍馍,分了一个给被他强行拽在这里不准走的鱼无关。

  鱼无关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这小孩子怎么这样?”舒让循循劝导道,“这里冷风飕飕的,我也不乐意待这儿,但咱也要分个情况。

  “人家两个去谈情说爱了,你去干什么?”

  他啃了口肉馍馍又道:“怪不得小梧桐说你是个小呆瓜,除了习武比较快,其余一切都呆。”

  鱼无关又给了舒让一个白眼。

  舒让慢悠悠啃完一个肉馍馍才继续道:“在这里也挺无聊的,不如我教教你怎么赶车?”

  “不要。”鱼无关一口回绝,盯着前面道,“我怕师兄师姐私奔了。”

  舒让乐得笑出了声,鱼无关依旧一脸认真地看着前面。

  前面疏散地立着些树木,五棵苍翠挺拔的龙柏很是显眼地傲然立着,再前面是个湖泊。

  湖边的泥土堆着厚厚的积雪,风译安拽着花酒月的袖子慢慢走着。

  两人沿着湖边走着,直至风译安看见了块隐在雪下的大石头。

  冬天的湖泊很是清冷,积雪还未消融。

  有两只山雀从两人后面飞来,落在了两人不远处的前方。

  两只黄腹山雀在雪地上蹦跳着,偶尔发出几声“嘁嘁喳喳”,它们在这片雪地上待了一会儿,不知从哪个地方叼出一颗花生,两只山雀啄开花生壳,一只叼着一粒花生米展翅飞落到高树上。

  风译安微微笑笑,神情安恬,轻声道:“很久之前,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还不知道我生来感知就出了些小毛病,直到它越来越敏锐,我渐渐可以感受到很多别人感知不到的东西。

  “刚发现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躲在娘亲怀里哭了好久,久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风译安说着不禁又笑了笑:“小时候还真胆小,躲在屋子里一直不出来,直到我可以控制我的感知后才拉着娘亲的手偷摸摸到外面去……”

  她忽然轻轻倚靠在花酒月肩上,低眉浅笑,轻柔美好,轻声道:“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花酒月微微笑笑,心中的担忧与不安随之消散。

  他道:“你饿不饿?”

  “有点。”风译安道,“都怪你。”

  花酒月“嗯”了一声。

  风译安又道:“我要吃五味斋的糕点。”

  花酒月又“嗯”了一声。

  轻柔的风吹过,带着丝丝冷意。阳光镀在冰封的湖泊上,镀在白雪上,镀在两人的身上。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