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刺骨的冰室内,施东向哆哆嗦嗦地放置完最后一具尸体,然后迅速跑了出去。
关起冰室的门后,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神医的手脚真利索,老婆子不过迟来片刻,神医已经独自一人将这些尸体放好了。”一个婆婆双手抄在袖子里,慢悠悠走了过来。
老婆婆头发已经花白,却很是稠密,全部盘起以布巾包裹着。她虽年纪已老,脸上手上爬满皱纹,有些驼背,眼窝深陷,但眼睛却像是会发光一般,她走路时步伐轻盈,一点儿也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施东向听见声音时猛然一惊,差点叫出声来。但看清来人后,慢慢恢复神态,可脸上仍有些苍白,他埋怨道:“娘,如此地方,阴暗至极,又尽是些尸体,你就不要再吓我了。”
老婆婆笑了笑:“小东,你毕竟是个神医,也与尸体打过不少交道,而且进了星辰阁后遇到的诡异之事也不是一两件,胆子还是这么小。”
施东向上前搀扶老婆婆,边走边辩解道:“这些事它不一样。”
老婆婆笑笑,突然又叹了一口气:“唉,我生你时已经四十有一,如今你也三十岁了,还未婚配,实在让你娘我担心。你父亲早逝,你大哥又离家无踪,我如今也七十有一,只盼着你能早些结婚生子,让我享天伦之乐。等会儿见了阁主,我定要求他为你找个姑娘,你啊你,心里头也不知想的什么?”
施东向不仅头大:“娘,你怎么又唠叨这些事。”
“我能不唠叨吗?我都老成这样了,还为你操心,你还嫌弃。”
……
这一路上,施东向一直被老婆婆灌输着早些婚配的思想,而他又无法反驳或拒绝,真是让他觉得前途昏暗,不知自己的娘这几天又要怎么对付自己。
两人走到一间石门前,施东向推开石门,便见到庄怀秋恶狠狠地盯着他。
施东向不禁苦笑:“请医仙再等会儿,阁主应该快来了。”
庄怀秋冷哼一声,要不是她被点了穴说不了话,一定骂施东向。
……
六个多月前,修齐因受伤,伤势古怪。她从药王谷到流云庄为修齐因治伤,但修齐因内伤一直难以痊愈,她也在啻合州待了近六个月。
她这几日一直在附近一个村落行医,听说了歧途谷谷主之事后便马上赶回流云庄,前日下午才到流云庄。
但风译安已经去了晴园,而且祁山派方逸游受了重伤。
她便暂时放下去见风译安的想法,待在流云庄为方逸游治病,谁想竟被无缘无故绑到了这里,而且施东向居然也在这里。
……
庄怀秋越想越不对劲,但只能恶狠狠瞪着施东向。
施东向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便转过脸去坐在了老婆婆身边。但他刚一坐下,老婆婆就道:“不过是被人家女孩子看了几眼,你就这么不自在。你这样子,什么时候能成家?”
施东向一叹:“我去看看阁主来了没有。”
说罢,他就推开石门跑了出去。而惜不成此时正好带着花酒月他们三人一道过来,施东向见了,连忙迎了上去,他不禁心道:总算来了。
惜不成道:“神医,事情如何?”
“已经妥当。”
惜不成点头,五人走到石门前推门而入。
石门被推开,庄怀秋扫了眼走在前面的花酒月和惜不成,目光停在了圣铭上。
这柄剑……?
风译安此时也进了密室,她看了看庄怀秋,然后从花酒月身边绕过,走到庄怀秋面前给庄怀秋解了穴。
庄怀秋皱眉盯着风译安看。
风译安含笑道:“小秋姐,你不认识我了?”
庄怀秋顿明,又惊又喜道:“你是译安!”
庄怀秋站起身,她上下打量了风译安,语气满是喜悦:“好久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当时我见你时你才……”
庄怀秋说着,比了个高度,又道:“才这么高,只八岁的小女孩。一晃已经十二年过去了。”
风译安笑了笑。
两人久别重逢,都是喜悦,但其余无人均是意外。
风译安认识庄怀秋!
而且看样子关系很不错。
那……这绑架的事干着会不会很多余?
……
酒楼之事牵扯了妖蛊和神仙蛊,星辰阁虽有很多寻踪之法,但只凭妖蛊的尸体,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
而庄怀秋前日不知为何突然从别处赶回流云庄。
他们都知庄怀秋有一只奇特的小动物,最善寻蛊。既然此事牵扯到神仙蛊,与其一直瞒着,不如请庄怀秋帮忙,一起去查。
一来可以寻到幕后之人,二来也可解了她与施东向之间的误会,三来若此事被人知晓,星辰阁也能完全洗了嫌疑。
可是庄怀秋与施东向之间貌似有很多纠纷。
他们便只能出此下策。
……
风译安与庄怀秋说了些久别重逢的话后,庄怀秋也想起来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庄怀秋有些不高兴道:“你和他们一伙的?”
风译安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庄怀秋疑惑道:“帮什么忙?还要绑架我?”
风译安道:“与神仙蛊有关。”
“神仙蛊?!”
庄怀秋一惊,猝然瞋目望向施东向,施东向一时不敢对视,低着头看着地下。
庄怀秋平了平心绪,道:“你说说具体情况。”
风译安将事情详细告知,庄怀秋思索片刻后,道:“好,译安,既然你请我帮忙,我一定会帮。而且,我也想查清楚,到底是谁在用神仙蛊害人!”
……
……
关城。
午阳街尽头的院子。
司空尧披着裘衣,正站在火炉旁。他手中拿着几张信纸,正细细看着信中的内容。片刻后,他随手将信纸全部塞进火炉中。
……
重阳叛变后,朝堂之上便已多是可用之人,皇城禁军也已全部换掉,这步局的收尾之事老师定会做好。
只要景和王稳住性子,朝廷便可以安稳许久。
如果景和王稳不住,那更合他心意。
朝廷和江都府,当然还是选择朝廷。
江都府可以留着慢慢来。
只是未想到,武林大会竟然提前举行。
不过也好。
……
信纸烧糊的味道很快被沉香掩盖,司空尧道:“请轩辕将军来。”
暗处有人影微动,过了约一盏茶时间,轩辕凛的声音便从外传来:“轩辕凛觐见!”
“进。”
轩辕凛进入屋内时,只见司空尧威严而坐于屋中,他的目光淡淡望向轩辕凛。
“圣上!”轩辕凛拜道。
轩辕家世代效忠于南明皇室,司空尧便是轩辕凛誓死拥护追寻的君王。
这么些年的腥风血雨,他从未放弃,从未想过背叛。
司空尧也是一步步扫清异己,变得强大而令人畏惧。他已经不是当时刚继位的新帝,而是足以让南明朝廷上下都尊重与畏惧的南明皇帝。
但司空尧也变得让人更加难以捉摸,他杀伐果断,冷静睿智且手段高超。似乎对一切都了然于胸。
司空尧面色淡然如水,道:“轩辕将军不必多礼,此次请将军前来,不过是想告诉将军,朕已准备回京洛,望将军尽快准备好一切事宜。朕想早日出发。”
轩辕凛应道:“是!”
“有劳轩辕将军了。”
轩辕凛又是一拜,便退了下去。他早已习惯如此,义无反顾地去执行司空尧的命令,不问原因,不计后果。
他对司空尧的态度就像他的父亲对上一任南明皇帝一般:就像是个信徒,心中满是虔诚与敬畏。
司空尧一人静静坐着,桌案上一张英雄帖很是醒目。
他淡然地望了眼英雄帖,嘴角扬起难以察觉的笑。
……
周府大院。
周慎看着手中的密信,眉头微皱。
信中只写了两个名字:轩辕宁,千面狐狸。
他思索了一番,便提笔写了封信。周慎将信封于信封后,便命人唤来楚曜灵。
周慎将信交予楚曜灵,又从一个锦盒中拿出一个玉石坠子交予他,神色凝重,道:“你去江都府的老街赌场,亮出信物,自有人找你。”
楚曜灵会意,接过东西一拜,便离去了。
周慎看着离去的楚曜灵,眸色微微暗淡。许久后,他从怀中又掏出一个玉石坠子,一叹:“往归。”
房间后突然走出一个穿着黑衣劲装的人,那人眉宇间与周慎极像,面容也有几分相似。
“爹。”
“你带着信物去老街赌场,一定要赶在楚曜灵之前。”
“好!”说罢,那人蒙了面,将手中的斗笠带上,转身进入房间,打开密道离去。
……
……
夜深人静。
一处阁楼。
一个黑衣人倏然蹿进阁楼。
然黑衣人刚蹿进去,便听有琴音响起。
黑衣人只觉心神恍惚,意识突然模糊。
黑衣人心中琴音有问题,连忙敛神静息,黑衣人稳下心神后,便摸出一根发簪,掷向前方。
发簪穿过轻纱幕帘,被幕帘后的抚琴之人接住。
发簪上的绿宝石上,隐隐有光泽流动。
女子抚琴的另一只手也离开了琴弦。
琴音消失,黑衣人暗暗舒了口气。
轻纱幕帘后,女子手持发簪,将发簪上的绿宝石置于烛火中。
绿宝石刚触碰到烛火,便见烛火似是被绿宝石吸进去一般。
绿宝石开始浮现橙红的火光,火光越来越大,待绿宝石完全染上火光时,便见那绿宝石中的火光忽然跃了出来。
一道火光绕着发簪转着,转了许久后才熄灭。
火光熄灭后,绿宝石又恢复了原样。
女子问:“小译儿说什么了?”
黑衣人道:“风姑娘说前辈能帮我。”
女子眼中带笑,她缓缓起身,边走向幕帘边道:“小译儿好不容易请我帮一回忙,我当然会帮。”
女子掀开幕帘,看着黑衣人,道:“不过我总得知道你是谁吧。”
黑衣人摘下黑面巾。
女子细细看着虞红姬那张脸,道:“原来是虞阁主,这可真是稀奇。”
……
……
某个郊外。
祁山派正在此处扎营歇息。
一个帐篷内,曲红玉已将手中的信撕碎,信纸的碎屑落了一地。
曲红玉咬牙切齿道:“我祁山派就这么好欺负!”
曲将重手中拿着英雄帖,看不出情绪。
看着毫无回应的曲将重,曲红玉不禁急道:“爹,你倒是说句话!”
曲将重缓缓收起英雄帖,面上毫无波澜,但声音却是狠戾,他道:“我祁山派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
“逸游的事,我也定会讨个说法!
“如今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虽然还未弄清,但他竟敢拿祁山派的人做导火线。
“我祁山派二百年的名门大派,岂能任人宰割!我们先去流云庄接回逸游与应念,接回后,那些欠我祁山派的帐,为父定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