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庄的氛围很是沉重肃穆。
净白与凄寂,孤月与寒鸦。
灵堂冷清,烛火惨白。
这里除了一些家丁护卫守着,只有修远悠着麻衣孝服,一直跪在那里。
来祭拜戚尤文的人很多,毕竟他是流云庄五行卫的长老,但正因为如此,那些来祭拜的又有几个是真心的?
戚尤文是流云庄创立以来唯一一个外姓的五行卫长老。他以外姓担任流云庄五行卫长老,完全是因为修齐缘的妻子戚琳琅之死。
……
峒台山,玉仙峰,莫夜城。
城主戚长凌,有一子一女,其子戚有行,其女戚琳琅。而戚琳琅违背其意,毅然嫁于流云庄修齐缘,一去便未再回。
戚琳琅之死,使流云庄与莫夜城的关系变得分外紧张。
峒台山是个不过问江湖是非的世外之地,如果你厌倦了江湖纷争,峒台山将是个不错的隐居地。
不管你曾经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事,或是得罪过什么人,只要到了这里,如果你被允许成为这里的一员,那么江湖上几乎没人敢再找你的麻烦。因为江湖中几乎没有人会去峒台山闹事,因为没有人知道莫夜城的实力究竟是怎样的。
莫夜城隐居世外,却又被世外所忌惮。
不同于歧途谷的为人敬畏,莫夜城是被人所惧怕的。
峒台山静谧、安恬、祥和,如若桃源仙境,莫夜城则是沉睡在仙境的上古魔兽,它沉睡的时候安静温顺,但如若你打扰了它,它便会迅速露出那尖牙利爪,毫不犹豫地将你撕碎。
战火本一触即发,却终止于一场交易。随后,戚尤文便替补了空缺,成了五行卫长老。
……
修远悠的脸上藏不住的悲伤与疲累,但她仍是跪在那里。
小丫鬟蜜儿端着饭菜缓缓进了灵堂,跪在修远悠身边。她看着一动不动跪着的修远悠,鼻子一酸差点就哭出来了:“小姐,你多少也吃点啊,你都已经跪了一天了,而且滴水未进。你都憔悴成这个样子了,蜜儿真的担心你。”
修远悠抬头看着一脸愁容、带着哭腔的蜜儿,强装欢笑,安慰道:“你别胡乱担心了,虽然我已不再涉足江湖,但依旧学过些武功,只是跪了一天罢了,无碍的。”
蜜儿此时真的哭了:“小姐,你乱说。你……你分明已经废了所有的武功,身体还不如那些娇惯的世家大小姐,哪里无碍了?”
修远悠的心一紧,随后,她伸手端过蜜儿手中的饭菜,跪在那里静静地吃,但她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尊石像一般。
蜜儿吓得连忙把修远悠手中的碗筷夺了过来:“小姐,你不要吓我。”
修远悠一直都是知书达理的大小姐,为人温婉柔和,从没有过如此神情。她这个样子,蜜儿只见过两次。
在两次葬礼上。一次戚琳琅的葬礼,一次修齐缘的葬礼。
修远悠神色安静地望着蜜儿,静静道:“我有些冷,你去拿件棉袍来。”
蜜儿点点头,眼泪不停地坠。
……
修远云站在灵堂外,他默默看着这一切,终是没有踏进去,而是紧了紧手中的剑,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冬风吹彻,挽联被吹得“哗哗”作响,仿佛是在哭泣。
如果它们真的在哭泣,那么它们是在为谁哭泣呢?戚尤文?修远悠?还是这流云庄……
或许它们只是在为自己悲哀,为这晚风的寒冷,为这灵堂的凄寂……
……
审司院。
梳流靠在椅子上,神情满是倦累。梳流觉得眼睛有些胀痛,昏昏沉沉睁不开,他不禁伸手覆上双眼,轻轻揉了揉。
冰凉的手触到胀痛的眼睛后,眼睛似乎好了许多。
但梳流的思绪仍有些恍惚:刚才自己想着那些理不清的事,居然睡着了,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睡了那么长时间。
外面的天色已黑,屋里也已经模糊了。
梳流正想起身去点烛火,烛火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梳流一惊,所有的倦意顿时消散。
沈闲怡然坐在一侧,正悠悠品茶。有两个穿着普通,长相也普通的人正从烛台那儿退回沈闲身后。
梳流全身皆是戒备,心中警惕:沈闲居然如此轻易进了审司院,而且不知他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
梳流走到沈闲面前,冷声道:“沈老板大驾,所为何事?”
沈闲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笑道:“我是生意人,自然是来和使者谈笔生意的。”
梳流半信半疑:“沈老板的生意,向来稳赚不亏。只是不知道在下能不能和沈老板共享收益。”
沈闲面上依旧微笑:“这个生意,自然是双赢。”
梳流坐回椅子上,他双眼盯着沈闲,冰冷的声音毫无起伏:“不知沈老板又想和我谈什么生意?”
“这是笔生意,也是个赌局。”沈闲看向梳流的眼睛,语调轻淡,说道,“但在谈这笔生意之前,我想确定使者的胆量与决心。”
梳流细细打量着沈闲,而沈闲依旧是上次见面那番闲适随和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值得信任。
梳流皱眉,随后移开了目光。
沈闲道:“使者如今还未考虑清楚吗?”
梳流缓了缓心绪,沉声静气道:“你要赌?”
沈闲神色自若道:“小赌怡情。”
梳流问道:“何为彩头?”
沈闲道:“江都府。”
梳流冷笑一声:“确实小赌怡情。”
沈闲悠悠道:“当然,大赌伤身。”
许久,静寂的房间终是响起梳流的声音。
梳流望着沈闲,决然道:“好!本使奉陪!”
……
晴园。
惜不成提着盏灯笼站在晴园门口,幽幽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四个人。
马车将四人送至后便调头走掉了,只剩五人站在那里。
沈童愚拉了拉九申的胳膊,小声问:“那人是谁?”
虽然两人都知道小声讲话是无用的,但九申依旧附在沈童愚耳边道:“星辰阁阁主惜不成。”
沈童愚遮着脸又问:“那他在这干什么?”
九申道:“大概比较闲。”
沈童愚了然:“我懂了,他是和我爹差不多的那类人。像我爹也是,我每次偷跑出去都会被他堵到。我觉得他就是太闲了。”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全然不顾其他三人。
惜不成望了望两人,又望了望花酒月与风译安,随后他身上的所有寒意都散了去。
惜不成微扬嘴角笑了笑,继而对四人道:“四位早些歇息吧。晚安。”说罢,他便提着灯笼自顾自走了。
沈童愚望着惜不成渐渐模糊的背影,疑惑道:“星辰阁阁主这是怎么啦?怪里怪气的,大晚上蹲门口就为了和我们说晚安。真是奇怪。”
而花酒月与九申只望着惜不成消失的远处,均未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