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今日已经叫了第三杯茶了,底下的人已经在窃窃私语张大人究竟是怎么了。
张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从今儿起床开始,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这,究竟是惹上什么了呢。
在今上手下做事的都知晓,除了中州的官员,其他的地方官都是门面而已,油水少的可怜。
偶尔不巧,赶上你所统辖的县府是一些世家的驻地,那你行事之间还要看一些江湖世家颜面,若是身边没几个高手,那真的是处处低头。
他十年苦读,一朝中榜,殿试得了个探花郎的名头,出入翰林院,虽无实权,但也风头无二。
一朝拒绝了上峰的指婚,被踢到东岐做县令,听上去是升了职,可偏偏分到了瑶山县,谁不知道瑶山县一直是四大世家宁家的辖地,怎一个惨字了得。
如今,只能安安稳稳好好做事,期盼着这些江湖人别搞个什么武林大会之类出人命的事,任期满了再疏通疏通回皇城。
今儿个眼皮跳成这样,怕是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上一回这么跳,还是上峰要把自己那庞大腰肥的女儿指给自己,这一回,不知道是什么事。
“小六啊,再给我来一壶茶。”张申倒干了手中的茶,立即招呼道。
小六一边埋怨自己这没什么架子的县令,一边乖乖的给他去换茶。
小六刚走出去,不料却看到两名腰上带刀的侍卫来了,吓的小六立即跪倒在地:“两位爷,我们县令虽然胆小可从没做过贪赃枉法的事啊,你们是抓错人了吧。”
听到小六的喊声,张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该来的总会来,另一只靴子总算是落地了。
江故走上前道:“这位小兄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是圣人特派的巡抚,前来东岐视察,并不是来抓你们县令的。”
小六听说不是抓人的,抬起头,看到一白面书生穿着一身官袍站在自己面前,忙叩首:“小的给巡抚请安,小的这就把老爷请出来。”
张申在里头听到这样的动静,哪敢迟疑,早就出来了,立即行礼道:“瑶山县县令张申,参见巡抚大人。”
江故与张申昔年也是有来往的,文人之间,自有一股心心相惜,立即上前道:“张县令请起。两年前小弟与兄长铜雀楼一别,不想今日又再见了。”
看到来人是江故,张申悬着的心稍微收了一收。这江故开口就提旧情,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江贤弟,你如今高升了啊,愚兄在你面前实在有些抬不起头。”
“兄长莫要讥笑小弟,谁不知道这巡抚只是说的好听,如今可不是正如无头苍蝇一般才来找兄长讨杯茶水喝。”
张申客气道:“贤弟谦虚了,来,快进来,只是不知这位是?”
张申虽然为人耿直,但好歹在中州皇城也混迹许久,这苏长言看上去便气度不凡,怕是哪个王宫贵胄微服私访的吧。
江故立即介绍道:“江南苏氏听说过吧,这位便是苏家二公子。”
虽然不是王宫贵胄,但也是身份不凡啊,张申立即道幸会,两人见礼之后,便一同前往府衙。
张申既然要做地方官,依着他好学的精神,自然已经把宁家的历史公案等等全部摸透,这江南苏氏,可是与宁家,有婚约的。
如今苏公子不上宁家,直接来寻自己,这其中,有些门道啊。
可是席间江故只是敬酒,谈论往昔古今,或是诗词歌赋,而那苏二公子,似乎于诗词方面也颇有建树。
渐渐地,张申便放下了心中的见地,与二人把酒言欢了起来、
这张申不甚酒力,很快便两颊泛红:“贤弟,你说,这王太宰过不过分,要把他那女儿许给我,我虽然称不上貌比潘安,但也万万不值当去取了他女儿啊。”
江故打着酒嗝:“这王太宰,在申兄你走了之后不久,据说也被贬斥了。等这里任期满了,疏通疏通,就回去了。”
“唉。喝酒。”
第二日,直到这日上三竿,张申才清醒过来,羞愧万分的喊人给自己更衣,一出去,发现江故与苏长言早已候在门口。
苏长言客气道:“张县令早。”
张申想要出房门,却发现门口被堵住了,一时有些不解:“两位这是?”
江故道:“昨日把酒言欢是论我们过去的情,今天兄弟要办正事了,也是特意来只会申兄你一声。”
“应当的,不知今日是要去看卷宗还是?”
苏长言轻咳了一声,江故立即道:“我们就看看宁家近三十年来的案牍好了。”说到此处,江故附耳在张申旁,“装装样子,总不能啥都不看。”
张申立即会意:“应当的应当的,请随我来。”
*
宁府里,宁雪魄得到了消息,又一次提着裙摆急匆匆的往相露芝的院子里赶去。
相露芝依然站在瑶树下,宁雪魄心头有些不喜,皱了皱眉:“娘。”
听到宁雪魄的声音,相露芝依然没有移开眼眸,只是摆手吩咐其他人退下。
“娘,苏长言他来了,但是他却只递了个帖子而不进府,这是何意?”宁雪魄急忙把心中的疑惑道出。
相露芝转过头,脸上还是温柔的笑容,似是春水一般沁人心脾:“他怕是不想直面司徒家。”
宁雪魄蹙眉道:“可是司徒洛一直在我们家借住,难道我们就这般放任吗?”
相露芝有些为难道:“我原想着,苏长言来提亲,这司徒洛自然知难而退,可如今他帖子是递了,却不言明登门的时日,莫非是不满我们的态度。”
“娘,宁家在东岐是第一世家,为武林人士广开大门,司徒洛递了帖子正大光明进来,我们作为东道主招待一下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他去而复返,恬不知耻,实在是……”后面的话,宁雪魄多年的教养让她住了嘴。
相露芝摸着宁雪魄的双手,叹息道:“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你爹去岁去了九华至今未归,家中无可以做主的长男,确实有些为难了。”
宁雪魄咬了咬苍白的嘴唇,胸口有些起伏:“实在不行,就把二叔他们请回来吧,再这样下去,真不知如何收场。看如今这情形,司徒洛是狼,这苏长言未必不是豹子。他们都想趁机在我们宁家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