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洲道:“是您说的,我师父给您添了麻烦,让yīn司上下劳碌奔波了这么些日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债子偿,您拿我的,合情合理……”他说到这,终于释怀一般的叹了口气,笑道:“若是不能渡劫,也是我的命数,天理难胜命数,这不是您刚才教我的么?”
“好!”酆都大帝一合掌,竟笑得有几分癫狂,侍里两旁的仆从闻言,如冰封般的面庞上,竟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满意的笑容。此刻他仿佛不是这yīn司鬼界的帝君,而是一个得了糖果的顽童。他笑着跑下台阶,停在栖洲面前,轻声道:“我把你师父放了,让他在长街住下,不让百鬼侵他灵力,排到顺序了,便立刻让他投胎去……而你,要把你身上全部的灵力,和一部分用于驱使灵力的丹元,一并jiāo给我。”
栖洲点头,语气坦然:“好。”
酆都大帝伸出手,两根手指一掐,比划出一个手势,喜道:“我不要多,只这么一点就够了!”
栖洲毫不犹豫:“好。”
“你还真是个好徒弟啊……你师父没白白照料你这么多年!看在你如此痛快的份上,我便再给你行个方便!”酆都大帝笑得格外灿烂,他搓了搓手,亢奋道,“全部灵力,十分之一的丹元,我能立刻让他步入轮回,往后的每一世,都能温饱康泰,平安终老。这笔jiāo易,行不行?”
“看来我的丹元,比固元珠还要值钱。”栖洲看着那人的眼睛,给出了gān脆的答复,“行。”
“固元丹不过丹药,你这腹内的丹元,可是能驱动灵力的至宝,即便是傻子,也该知道哪样更划算!”酆都大帝一拍扇子,拢起长袖,只见他五指间缓缓淌出一阵黑气,那几股黑气jiāo缠在一起,竟慢慢成了一个漆黑的光球,他凑近栖洲,轻声道:“我再问一遍,你当真不悔?”
栖洲闭上眼,道:“拿吧。”
这一身的本事,修行的成果,全都是当年那子虚山顶的道人一步一步教给他的,让他从蒙昧走向晴明的是师父。是师父让栖洲生了修仙的念想,也是师父让他决意修仙,走上仙途,实现那早已不能实现的夙愿。一日为师,这份恩情,终于还是到了要报的时候。
下一瞬,一阵几近撕裂的疼痛贯穿了他的腹部,栖洲咬紧了牙,低头一看,眼前这人也同他一样,正低垂着头,而他贪婪的眼睛看向的,是他没在栖洲腹中的手掌。那里光流jiāo缠,黑云与金絮不断翻涌,栖洲周身的全部灵力,正一点一点地被那象征着贪欲的黑所吞噬。
种种后果,他早已想得一清二楚。他不回头,也绝不悔。
第一百五十八章算不得求签莫相知
栖洲说完,面上并无半点起伏,仿佛这长长的故事与他并不相gān,他只是在回来的路上听了个旁人的故事,然后将这个故事说给辞年听罢了。可这听故事的人,却早已红了眼睛。
辞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浑身颤抖,忽然将手伸向栖洲的腰带,却又怕自己扯得太狠触及伤口。辞年咬着牙,把眼里的泪抹了一遍又一遍,他qiáng忍了许久的呜咽,终于在见到那层层衣物下漆黑的瘢痕时爆发出来。
栖洲平坦的腹部上,赫然一片巨大的淤青,说是淤青尚且轻了,那伤痕快两个巴掌大,颜色青黑,它并非凹凸不平的疤,而是藏在皮肤之下的内伤,淤青周边,仍有几道细细的蜿蜒的痕迹,像不断延伸的血管,仿佛还在汲取这栖洲残存的灵力。
辞年想伸手去碰,可他不敢,他盯着那伤口许久,终于转过身去,狠狠抹了抹脸,他抹得太用力,连脸颊上都留下了紫红的痕迹。屋内除了沉默,便是小狐狸极力qiáng忍的哭声,谁也没法先开口说些什么。
栖洲道:“不过小伤……”
这话像根针,将少年所有的情绪猛地扎破了,辞年转过身,满脸泪痕,抽噎道:“什么小伤!什么小伤!你知不知道……他们要去yīn司查你的行踪,要是让他们知道你跟鬼界的人谈什么jiāo易,他们会以此为把柄,抓着你的错处不放!”
栖洲轻声道:“不会的……他们查不到的,我已经和酆都大帝达成了jiāo易,他既答应了我,便会将这份秘密保守下去。”
“他今天能用师父作为jiāo易的筹码,明天就能用你!你如何保证他不会背叛不会出卖?”辞年极力压抑着哭腔,嗓子都哑了几分,“就算他真的信得过,真的不会再出卖你,你……你也马上就要飞升了,你还有天劫要渡啊,你不记得了吗!”
栖洲沉默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我记得……”
“你还、你还……”辞年紧紧攥住栖洲的手,将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颤声道,“你还答应过我的,你说过等你飞升了,就到上仙界等着我,让我快点成仙,这样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