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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心乱如麻的小狐狸翻身下chuáng,照常走到镜子前。贺栖洲不在家时,总会为在镜子边留一张字条,告诉他自己的去向,偶尔还会有些零食零钱,或是早餐。辞年顶着一头杂乱的长发走向镜子,他坐下,望向镜中睡眼惺忪的自己,这才发觉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处,斑驳着一片又一片蚊虫叮咬似的红痕。

  辞年一惊,慌忙从凳子上跳起来,赶紧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口那一片,屋内明明凉慡,他却觉得连那片皮肤都在发烧。这事的来龙去脉,除了贺栖洲,恐怕没人能解释清楚了……可那个最该出现在屋里的人,此时却不在这。辞年翻出衣服往身上套去,心里却慌乱得不行,他平日里那些胡言乱语,什么你糟蹋我我糟蹋你的,都是为了闹着玩,故意刺激贺栖洲的……

  可如今这人没糟蹋成,自己反而被人糟蹋了……他心里一琢磨,竟又慢慢冷静下来,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慌乱的。贺栖洲的糟蹋,能算糟蹋吗?这事能成,也不是他贺道长一个人就能办到的,想来想去,大概是昨天夜里自己也……

  可一想到这,辞年便觉得脑袋被什么东西缠成了一团麻线,乱七八糟理不出头绪,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高兴,是该像那话本里的人一样委屈一把,还是像那画本里的人一样索性撒开了架子不管不顾……

  “我委屈什么,我又不是姑娘,我还能嫁不出去了!”辞年怒气冲冲地嘟囔了一句,重新回到镜子前,铜镜里的自己没什么异样,脸洗gān净了,头发也束好了,要说有什么不同……辞年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领口处那小块深深浅浅的红痕上。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片段,灯光昏暗,仅照亮了屋内的角落。他模糊的视野被chuáng榻的帐顶填满,屋外有雨,雨滴敲打着屋檐,连成了一片。而他的耳畔,是那个人低沉温柔的呼唤。这串连起来的细微之处,让辞年更加确信,自己这锅生米算是熟透了。

  他捻起桌上的字条,飞似的跑出了屋子。

  一夜风雨过后,屋外阳光正好,天色大亮,辞年坐在回廊上,看着手里的字条,似是听见了那人和缓的声音。

  “出门一趟,你好好在家,别乱跑。”

  长安不是能乱跑的地方。辞年经过昨天一夜,已经对此有了清楚的认知。他看着手里的字条,望向小院上空的这片天。长安城的街道、院落、宫墙,都像这天空一样,四四方方,规规整整。辞年心头一阵恍然,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在这人cháo汹涌的长安,是和馥瑾一样的存在。

  也许在这一个接一个的方框里,他从来都没有过自由。

  还好那只是梦。辞年突然庆幸,梦里刺向心口的那一剑,也许是馥瑾那残存的灵力里,最为疼痛的部分。辞年隔着轻薄的衣衫,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仍觉得那里暗暗生疼。

  时光转眼即逝,天色渐晚,辞年在huáng昏时唤来了鸽子,却已经不是原来那只。那只被利用了送信的鸽子,怕是也回不来了。新来的鸽子很聪明,一眼便认出了唤它来的辞年,稳稳地落在他手上,圆睁着绿豆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鸽子脚上绑着竹筒,里面没有字条。花香的事有了结果,秦歌大概也回来了。只是如今无名山里再也没有了接下书信的人,辞年一时也不知这鸽子该往哪放,便只能将它放在一旁,喂它些吃的,让它陪自己度过这主动禁闭的时光罢了。

  天渐渐黑了,鸽子见他许久不寄信,也不再陪他玩耍,振翅一挥,往已经昏暗的天空中飞去。辞年望着它飞远,直到那鸟儿整个淹没在夜色里,彻底没了踪迹。他才想起,贺栖洲还没回来,他是不是该提前去做个饭,等那人回来,就不用再进厨房忙活了。

  辞年起身,想到贺栖洲喜欢的茶已经快喝完了,罐子见了底,剩的量还不够跑一壶的,不如趁着天黑,出去买点茶,他盘算得清楚,只要乔装打扮好了,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的。

  斗笠戴好,衣服穿好,辞年收好钱袋,往门口走去,可刚打开大门,他还没把脚迈出去呢,便被一阵力量给弹了回来。他被弹得向后退了好几步,竟是一愣,呆呆地站在门后,全然没反应过来,这作怪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扶了扶斗笠,慢慢走近门边,伸出手,往空dàngdàng的门中探去。这一次,他的指尖触到了东西。那东西没有形状,没有颜色,像一层无形的墙壁,挡在他的面前,辞年握紧拳头,轻轻敲了一阵,这东西发出闷闷的声响,却纹丝不动,而且随着他的敲击,这声音也沿着墙壁逐渐传开,一层一层,一làng一làng,回dàng在这小小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