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年立刻道:“有水的地方,就有他。”
贺栖洲问:“什么意思?”
“他比之前更qiáng了。”辞年长话短说,迈出一步,背起弓箭,拉上贺栖洲的手就往后山冲,“他是蟾蜍,生在水里,以往只是顺着溪流水潭行动,而如今……居然可以短暂的操控雾气了。这山上的竹叶变得枯huáng,不只是因为妖气太重,还有水的缘故。”
贺栖洲一路跟着,抬手拨开了一根斜在跟前的竹枝,道:“他将叶子里的水移作雾气,就是为了这个?”
辞年叹了一声:“他知道我不会不管竹姑娘。”
贺栖洲心下了然:“走,后山水潭。”
huáng叶纷飞,竹溪山仿佛一夜之间步入深秋,竹浮雪猛地睁开眼,视野里只剩迷蒙和模糊。她闭上眼,又眨了眨,这才看清,不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而是自己的眼前有一层水做的屏障。
抬头,水屏障在头顶。低头,双脚泡在水中。她顿时明白,自己这是被一层水包裹起来,所幸的是这水与她之间,还有一道三寸左右的空隙,入鼻的空气盈满水汽,但好在还能呼吸。
她无声地吸了两口气,开始瞪大眼睛,透过模糊的水墙打量身边的环境。
她明明记得,前一秒,她还在辞年和贺栖洲的身边,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到了这地方……声旁是流淌的水声,偶尔传来几声涉水而过的动静。竹浮雪意识到什么,鼻子一酸,两行眼泪便滚了下来:“呜……”
身旁涉水的动静停了,隔着水幕,一个灰黑的轮廓缓缓靠近。竹浮雪抽泣两声,那水幕就突然撕开了一个大洞,一张发青的脸悬在洞口,一双臌胀的圆眼正死死盯着她。那一刻,竹浮雪都快忘了自己该怎么继续哭,可她还是忍住,指尖用力,使劲掐了掌心一把,大声嚎哭起来。
她这一哭,倒让露出脸的这位惊愕起来,没等他开口,竹浮雪便大呼:“神仙!你是神仙吗!你终于来了!山里的狐狸……为祸竹溪村多年!你可算来替我们收拾他了!”
这人一听,凶恶的神色都缓和了几分,他轻笑一声,道:“噢?山下有个为祸四方的狐狸?本大仙怎么没听过?”
竹浮雪一撇嘴,两颗豆大的眼泪又滚了下来:“是是,千真万确,我就是竹溪村村长的女儿!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知道大仙您的尊号!您一定是后山竹清潭镇守一方的仙家,泽牢大仙,对不对!”
这人闻言,一脸错愕,问:“你还知道我的名字?”
竹浮雪趁热打铁:“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村志记载过……”
她突然“哎哟”一声,哆嗦道:“大仙,我腿疼,可能是过来的时候摔着了,你别让我站着,让我坐下,我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泽牢受了夸奖,兴致高昂,他立刻一挥手,将不断滚动的水牢解除,笑着请竹浮雪到一旁的山石上坐定。屏障破除的瞬间,竹浮雪终于能清楚的看到这后山竹清潭的全貌。
这潭不比山下的小石潭大多少,但却极深,借着月光看不到底。潭边翠竹环绕,山石嶙峋,而深潭再往外两圈,枯huáng的树叶随山风飘零,竟是一派荒芜之景。竹浮雪只敢扫过一眼,可就这一眼,她还是被水潭里不断翻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只只冒出头来,喉咙里咕咕作响的蛤蟆。
不大的水潭里竟挤了几十只木盆那么大的蛤蟆,他们瞪着滚圆的眼睛,凝视着这个来自山下的外人。竹浮雪脊背一凉,只觉得连脑后的皮肤都在发麻,她深吸了两口气,继续保持着哭诉的语调:“村志记载,泽牢大仙守护竹溪山多年,从未有过恶意之举,自从那狐狸来了,就拦着后山不让我们进,我们竹溪村人勤劳淳朴,早早就想上来孝敬您呢!”
泽牢很是受用,青灰的脸上咧出一个笑来:“噢?本大仙竟不知道,竹溪村人还有这番孝心。”他一笑,潭中的子子孙孙也跟着发出兴奋的蛙鸣,响作一片,竹浮雪qiáng作笑颜,继续夸:“是这样,?是这样。竹溪村人仰慕您已久!特地派我……来接您下山,好吃好喝伺候着!”
泽牢一听这话,眼睛微微眯起,道:“你是怎么到后山来的?”
竹浮雪一哽:“这……”
泽牢又道:“我可记得,那狐狸本事不小,把整座山都封起来了,你又是怎么钻上来的?”
“竹溪村仰慕您多年,一直未得相见,与那狐狸斗了多年,总算寻着了他的弱点,这才突破了结界,赶来见您。”竹浮雪说话时虽然笑着,语气里却飘着一份掩盖不掉的落寞,她让自己笑得更灿烂,道:“村中年轻人为了冲破结界,大都受了伤,只有让我担起重任,夜探山路,寻找您的下落,可谁曾想……您居然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