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洲道:“上仙界那套弯弯绕绕我不想再听了,你有话还请直说……”
云鸿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你手中的剑,是虹瑕对吗?”
栖洲疑惑,道:“是,那又如何?”
云鸿伸手:“把它给我。”
栖洲不解:“什么意思?”
云鸿坚持道:“把它递给我,你想知道的,全都会知道。”
栖洲将信将疑,却还是将手中的剑jiāo给了云鸿,两人沉默一阵,云鸿忽然道:“看见了吗,栖洲公子。”
栖洲道:“看见什么?”
云鸿举起剑:“你的剑在我手上,没有剑光。”
剑光……栖洲定定看着那锐利的剑刃,忽然如遭雷击,他缓缓伸出手,接过了云鸿手里的虹瑕,在指尖触到剑柄的一瞬间,一道浅淡的红光便立刻浮起。流淌的霞光包裹着雪白的剑锋,即便已经数百年,这把宝剑,也丝毫没有半分折损,一如当年在辞年手中时那样锋利,披荆斩棘,锐不可当。
“这……”栖洲忽然一哽,竟红了眼睛,“我怎么……我……”
“栖洲公子,你还要问吗?”云鸿叹道,“那块缺了的碎片,早在数百年前,就被你留在yīn司,换给酆都大帝了啊……你不记得了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数往昔狐仙替白鹤
栖洲木然呆立,直到耳旁的雷鸣再次响起,他才终于惊醒过来,他举起手中的剑,看着那流淌着红光的剑锋,忽然觉得一阵鼻酸。这剑曾被辞年紧紧攥在手里,它曾锋芒凌厉,斩杀妖邪,也曾被辞年嬉笑着打过野果,剖过烤肉。无论这储仙台的日子是苦是甜,只要栖洲推开屋门,辞年就一定会站在院子里,着布衫,佩利剑,一甩那梳得整整齐齐的高马尾,笑道:“怎么才出来,我等你许久了!”
辞年曾炫耀过,说这宝剑是他自己偷学了铸剑师的技艺,自己给自己做的。从最开始的铁块,一遍一遍重铸,最终成为了今日势不可挡的虹瑕。
可这么多年啊,栖洲从未把它jiāo给任何人。他日复一日地将它带在身边,隔三差五将它取出,替它重新编了剑穗。栖洲原是不会做这些的,他并没有手工上的天分,所以编出来的第一个吊坠,连绳结大小都做不到对称,实在是难看极了。
不过几日,栖洲又编了第二个、第三个……熟能生巧,更何况,在这孤身一人的上仙界,他若不做这些,便更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
他学会了许多曾经不会的事。
虹瑕的剑穗没了,他想着辞年会喜欢的花样,于是编了一个又一个。辞年总吵着要梳头发,他便采集了民间时兴的样式,一个一个的学,从一开始弄得一团乱麻,到最后游刃有余,百年时光,不过日复一日的等待。上仙界等不到,便下凡界去寻。
最开始的那些年里,他每日都在想,若是遇见了他的小狐狸,该与他说些什么?他想问的东西太多了……想问他好不好,开不开心,有没有吃苦,有没有受累……他时常想到这里,便觉得越发悲戚。
到后来,他好像已经习惯了等待,他开始想着,辞年喜欢热闹,也喜欢听故事,要是能遇到他,与其说到最后各自伤怀,不妨把这些年他学会的全都告诉他,让他高兴高兴。
栖洲本以为,虹瑕不会认主。它应该和辞年一样,是个自由的性子。所以无论是辞年还是栖洲,都能轻易让它出鞘,能将灵力注入,能让他在任何人的手中,都变成那无坚不摧的利刃。
“栖洲公子……”云鸿见他许久不语,终于轻声道,“这是……”
“那日的上上签……”栖洲忽然颤抖道,“是他挑出来,塞在我手里的。”
也是他说着不信命数,将受伤孱弱的栖洲按在榻上,用自己那颗鲜活完整的内核,换下了栖洲永远只能缺损一块的,不完整的丹元。在昏睡的那些时日里,那颗健全的丹元,便抓紧时间,替即将渡劫飞升的栖洲,将他为救师父而倾囊jiāo换的所有灵力慢慢补全。
栖洲醒来的那日,是渡劫,是飞升,也是辞年奔赴巡按司bī着自己谎话连篇,更是他们的永诀。
他看向云鸿,轻声道:“所以这些,你一直都知道,是吗?”
云鸿不知还能说什么,他垂下眼,坦白道:“我都知道……”
栖洲忽然吼道:“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他吃了多少苦!为什么不同我说?!”
“师父,你别……别骂我哥!”云鹄追上来,赶忙拉开了两人,“我哥没……”
云鸿打断道:“因为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昔日储仙台,辞年换下丹元,拖着已经残损的躯壳,使劲浑身解数,终于在掌信司的会客室里见到了云鸿。云鸿与云鹄并不相像,但毕竟相处久了,言谈举止见,总会有些相互影响的痕迹。掌信司一向是个没人愿意来的地方,批阅送信的功夫苦,信鸽难免聒噪,来往的人偶尔还会被个别调皮的信鸽啄两下,久而久之的,来的人便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