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花树下相见,她看向我时,恰好有落花飘过眼前,那玉兰树恐怕上千年,它开花后,花朵芬芳馥郁,她就在花香里,笑着向我问好,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徐问之笑道,“她的名字也很好听,叫茸鸢。”
青草茸茸,东风纸鸢。这确实是个带着chūn意的温暖的名字。
辞年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便与她开始书信往来。我给她写了许多信,她回我的每封信我都收着,她的字很娟秀。开始只是聊些诗词琴曲,后来我在礼部有了什么不顺,便会像她倾诉,她也宽慰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往后都会好的。”
“这不是很好吗……”辞年疑惑,“那你们怎么就……”
“后来,她父亲向礼部的人打听我,想知道我这个礼部侍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徐问之自嘲的笑了笑,“不懂变通,一门心思只会读书和做事,席上不会讨好,敬酒也力不从心,礼部的人提到我时,就跟说笑话似的,就连已经病故的尚书大人提到我,都摇头,说我这辈子,或许就停留在这了。”
“想想我确实挺没用的。”徐问之低下头,拇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银质花朵,“他们说的都对。哪怕只是当个县官,我可能都协调不好衙门里的主簿和捕头,让我再往高了走,去管辖别人,谁又会听我的话呢……”
“那……”辞年道,“你可以学着他们说的,学会变通?”
徐问之摇头:“读书人不可如此的。自小私塾里先生就教过,人无德,无以立。要站稳,先得做个君子。让我去赔笑折腰,阿谀奉承,为了换得步步高升,低眉顺眼卑躬屈膝,我做不到。”
贺栖洲道:“朝中势力分庭抗礼,昨日有丞相和太傅,明日就会有其他人,永远不会停下的。”
“我知道。”徐问之抬起头,笑了笑,“即便如此,我也不想依附于他们。礼部的事有尚书大人做主,他要做些什么,我阻止不了,可总有我能做主的地方,再不济,我也要能做自己的主。”
“这很好。”贺栖洲笑道,“以徐兄的品性与才德,一定不会止步于此。”
辞年附和着:“对!不止于此!”
“再往后……他的父亲便开始给她介绍别家的公子。”徐问之的笑苦涩了几分,“这也是正常的,父母之命,谁也推脱不了。我家人都在江南,家中只有我入京出仕,这满朝文武,谁家公子不是身份显赫……她多得是可以选择的人,而我……”
他道:“到后来,她的父亲便不让她与我来往了。”
辞年不解:“那你可以去找她!父亲不许,你就像戏里那样,去围墙边上挖个洞,然后悄悄传小纸条……”
徐问之叹了口气:“再后来,尚书大人急病去世,礼部的人乱成一团,丞相大人和太傅大人为了这个尚书的位置争斗不休,礼部的人便急急忙忙去寻他们,都盼着能沾一份好处,将来新尚书上来了,就算不能有福同享,也不至于吃了亏。这一下子……就把所有的担子都扔在我身上了。”
也就是贺栖洲入蜀,不在京中的那段时日。这整个礼部,就靠徐问之一个人撑起来,他忙得连给茸鸢写封信的机会都没有。徐问之道:“我盘算着,要是我努力一把,在这个尚书大人没了的时间里冒出头来,没准……我能成为这个尚书。到时候,我就能向茸鸢证明,我不是没出息的人,我不靠攀附他人也一样能成功。”
说到这,他的苦笑更加凄凉了:“结果你们也看到了。礼部没有可用的人,从刑部调来也可以……”
辞年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徐问之,只能弄了个小碟子,给他夹了块点心:“只是这一次没有机会,或许下一次就可以了!”
“我好不容易在上元节将她约出来,却只顾着追贼……怠慢了本来就在生闷气的茸鸢,我……”徐问之抬起头,下半句却突然堵在了嗓子眼里。他从茶馆的窗子里,瞥见了窗外缓缓飘过的一个素色的身影,只是一瞥,他却看得十分真切。辞年看他一愣,也跟着看过去,就算什么都没看清,他却还是心领神会道:“是茸鸢姑娘?”
徐问之哆嗦着:“我……我这时候去……”
“别犹豫了快去啊!”辞年一皱眉,抓起徐问之,大踏着步子往外追,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们追出去一阵环顾,果然,那纤瘦的倩影并未走远,没等徐问之开口,辞年便冲着那姑娘所在的方向大喊了一声:“茸鸢姑娘!留步啊!”
这一刻,不只茸鸢姑娘,满街老少的目光,都在一瞬间聚了过来。
第六十四章重归好暖chūn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