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见他一言不发,便也跟着琢磨,两人隔着一张桌子,恨不能将脑袋都想穿,相隔一墙的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一大一小两个声音传来,似是一对父子经过。
后来的声音听不真切,两人不过一晃而过,脚步声也随着这对父子的远去越来越小。
“父亲……”贺栖洲突然一敲桌子,“这将军,可有亲眷……”
可话还没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说不通,虽说忠孝两难全,但也不是这么个两难全法,难不成还有当爹的以孝道相bī,拖着儿子谋反?这是生怕自己挨不到满门抄斩那一刀么?思路一断,贺栖洲又陷入冥思。
秦歌被他这一下下的闹得头大,挥了挥手,道:“我觉得没这么复杂!你就想,这朝中有谁能调得动他,还能瞒天过海,能让他一声不吭,那必须是既有权势,又让他信服的人!”
“是这个理,但我现在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这朝堂上有什么人,是位高权重,又来自扬州呢?一点不沾亲带故,怎么使唤得动他?”
秦歌“哎”了一声,突然道:“来自扬州,位高权重,那不就只剩下丞相……”
“丞相!”
此时此刻,两人竟是异口同声,念出了同一个人。所幸他们都还记得隔墙有耳,不得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贺栖洲按着秦歌,让他坐下,自己也回到了座位上。
深吸几口气后,他给两人都斟了茶:“好,就往这想,胆大些也无妨,就算是张丞相要囤积粮草,调兵遣将,他为了什么?这大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边境稳定,百姓们好好过着日子,就证明咱们这个勤政的好皇上,确实给了天下一个盛世。他在这时候谋反?谋给谁,给自己?”
秦歌恨不能给自己脑门上来一盆水,这弯弯绕绕的,都快把他脑袋给烧了:“他……他想自己当皇帝?咱圣上待他不薄吧!”
贺栖洲道:“再不薄,朝堂上也有个太傅掣肘着他,能拿全部,为什么要拿一半?”
“你说的这个……很有道理,但是,咱们现在没证据,你怎么证明张丞相与顾平川有关?而且,就算他真想自己当皇帝,这按兵不动,就凭着粮草调动,咱们也不能证明他要谋反啊。”
贺栖洲缓缓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但这个想法,可以试着去验证。”
秦歌道:“怎么验?我再派人去打探打探?”
“打探就到这吧,多几次容易起疑心。”贺栖洲道,“这样……你多派些人,拦截书信,有车马拦车马,有鸽子拦鸽子,你不是最擅长截鸽子了?去,发挥你的作用,为国尽忠。”
秦歌道:“截……截谁的鸽子啊?我总不能什么鸽子都截吧?那我的人不得累死!”
“截晋阳与长安之间来往的书信,这长安城的好鸽子,都是从你这养出来的,近日要是有人向你要鸽子,你得记清楚都是谁。”贺栖洲笑笑,“有消息了就说,改日我得再进宫一趟,你记得别走露了风声。”
“晋阳?长安?”秦歌是彻底蒙了,“晋阳不是已经把粮草调走了吗,还有书信?”
贺栖洲道:“你可知道,晋阳是谁的管辖之地?”
秦歌摇头:“谁?”
贺栖洲起身,借着透过木格窗框洒在桌上的阳光,用指尖沾了水,缓缓在桌上写下几个大字——“三王爷”。
第四十三章罗网织探查现端倪(下)
大孟文渊皇帝登基十年,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安居乐业。
这十年的时光似乎冲淡了孟胤成登基之路的艰辛和坎坷,人们看着年轻的帝王,都不太记得,当初那个挺直腰杆登上皇位的他,只有十八岁。
孟胤成排行第六,生母只是宫中宠妃,并非皇后,皇后诞下一儿一女,唯一的嫡出皇子,排行第三,名为孟祚祥。先帝重用张祺瑞丞相,视他为左膀右臂,事事垂询,只求国泰民安,甚至连立储君这事,都向丞相征求过意见。张祺瑞在后宫中没有亲眷女子,也谈不上有所偏好,他将宫里这几位皇子列在纸上,揣摩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在面见圣上时得出了结论:储君之位,当属于唯一的嫡子三皇子。
当时便已是太傅之位的覃魁立刻反对,理由也很简单,嫡子有血统,却未必能成为明君,历代先帝重贤而非重长,年长与否,嫡庶与否,在贤德面前都得让步。而整个宫中,最聪颖也最能gān的,非六皇子孟胤成莫属。
这场嫡庶之争一旦开始,就再没了尽头,贵妃作为母亲的殷殷期望,太傅作为师父的悉心教导,都让尚且少年的孟胤成意识到,这条路无论自己愿不愿走,都不得不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