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栖洲替他把衣服泡上水,拎着辞年就往里屋走,辞年被提溜着后领,再挣扎也有限,两人晃晃悠悠进了屋,一人一张椅子坐好,这屋里过于陈旧的东西早就扔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大多是贺栖洲购置的,也有一部分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辞年坐下了,却不安分,拿起桌上的小编篮看了看:“这个小巧,肯定是竹溪村哪个姑娘变了送给你的。”
贺栖洲正在竹架上翻找蜡烛,头也不回:“谢了,但那是我自己做的。”
辞年摸了摸竹编篮,编制细密,平滑齐整,这手艺放在竹溪村这群手工匠人眼里,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好,他忍不住多摸了两下,笑道:“你真贤惠,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贺栖洲回过神,点上烛台,里屋光线不好,开了窗勉qiáng能看清,点了灯后便好一些。听了这夸奖,他倒也没生气,不过肯定也谈不上高兴,只是一拉椅子,往前几分,凑近那微微摇晃的烛火,摊开了手里轻薄的纸张。
辞年瞄了一眼,问:“这是什么东西?”
贺栖洲道:“你的罪状。”
辞年:“???”
他还能有什么罪状?不就是拦着山路不让人走,不让人靠近后山,脾气冲,说话难听,还特别凶,动不动就吓唬竹溪村一村老小连狗都不放过么!除此之外,他还能犯下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辞年向后一仰,靠在竹椅的靠背上,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哦,那我有什么罪状?”
贺栖洲对着烛火,逐字逐句朗读起来:“罪其一,偷盗村中农产品,包括但不限于:萝卜gān一筐、红薯gān两框半、风gān腊肉五十条、糖心橘三筐,还有四十五只jī。”
辞年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我吃橘子吗?我吃萝卜吗?我吃红薯吗?我是狐狸,我吃肉,橘子没了也能算我头上?”
“肃静!”贺栖洲继续念,“捉弄村头竹六婶家的大huáng狗九十八次,大huáng狗意志消沉,已经三年没有诞下小狗。”
辞年骂得更大声了:“那狗生个屁的小狗!它是公的!养了人家这么多年不知道人家是公是母!你不如放它到后山跟我混!”
“偷窃村中铲子一把,铁锹一个,锤子两个,榫卯零件十五个,这些全都是村头竹木匠放在院子里的。还有……”贺栖洲一皱眉,“村东竹小妹一条带花huáng裙子,你偷了就再也没还回来。”
辞年脸上挂了一层霜:“我问你,你见过竹小妹吗。”
贺栖洲道:“没有。”
辞年突然站起来,双手一挥,在自己跟前画了个大大的圆,他瞪着贺栖洲,咬牙切齿道:“懂我意思了吗?”
贺栖洲摇头:“你可以再来一次。”
辞年的耳朵立得直直的,他抹了一把脸,没想用力过猛,把本就有些松散的头发都抹了下来,更加激动地解释道:“她快有三个我那么胖了!我怎么穿她的衣服啊!那天那身红的也是我化了人形找山下镇上姑娘借的!用完我就还回去了!”
贺栖洲问:“那jī是你偷的吗?”
刚刚还情绪激动的辞年,一听这话竟突然哽住了,像被人半途截断了话语,过了好几秒,他才嘟囔着:“反正我没偷橘子!”
“那jī是你偷的吗?”
“……我也没拿红薯gān。”
“jī。”贺栖洲缓缓举起手,比划了一下,“咕咕叫的那种,jī。”
辞年不耐烦地一挥手:“你当我是傻子吗!我当然知道什么是jī!我……”他顿了顿,终于颓唐地坐回椅子上,“我是狐狸,狐狸不偷jī还是狐狸么……再说了,几只jī而已,我也没偷那么多啊!后山的山jī不够我抓吗,我凭什么要偷他们四十五只jī!”
“那……”贺栖洲叹了口气,“那么橘子、萝卜、红薯gān,就都是你偷的了。”
辞年一拍桌子,怒道:“不是我!凭什么什么都往我头上来!丢了东西不报官不抓贼,看我是个狐狸好欺负?”
贺栖洲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是不是你不要紧,要紧的是既然你偷了jī,那么往后这村里丢的所有东西都与你有关。加上你刻意将红衣鬼怪的事往自己身上拉扯,所以他们现在认定了就是你的错,不需要证据。”
辞年微红的眼睛突然垂下,他身子一软,重新歪回椅子上,闭了眼,回到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那就是我吧。”
贺栖洲低声道:“所以你就算被他们冤枉,也不愿我帮你洗刷冤屈?”
辞年把眼睛撑开一条小缝,斜睨他一眼:“你帮我洗刷?”
贺栖洲缓缓道:“只要你带我去后山……”
辞年立刻把眼闭上,拉长了声音:“是我是我是我,是我偷了荤的素的有的没的,连衣服都是我偷的,我穿着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