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正中有一矮桌,桌上摆着茶盏和书卷,而桌前,端坐着一个雪白的身影,那一头青丝束得正好,人也坐得板正,此刻正端着一本书,看得仔细。可惜辞年躲在屋旁的假山后,竹枝掩映,让他看不清这人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辞年好奇心不减,他伸长了脖子,仔细瞧着,却没想脑袋上突然掉下一个什么东西,砸得他“哎哟”一声漏了馅儿。那人不等他捂嘴,便合上了书,头也不回道:“别藏了,出来喝茶吧。”
辞年被抓了个正着,却连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他摸摸脑袋,看了看落在地上的东西,竟是一颗青枣。辞年抬头,才发觉这四周根本没有果树,这玩意铁定是他扔过来的。辞年一撇嘴,赶忙窜过去,盘腿往矮桌前的软垫上一坐,把枣子往嘴里一扔,嘟囔道:“都知道我来了,还拿枣子扔我!”
“不扔你,你得躲到什么时候?”那人替他斟了茶,“茶刚泡好。”
辞年赶忙把枣子咽下,端起茶杯,将杯中茶水囫囵下肚:“好喝!”
“同你说了几次,喝茶要品,这么个喝法,能喝出什么?”那人面露无奈之色,却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辞年却眼睛一转,道:“茶就是用来喝的嘛,喝快喝慢,有什么分别!”
他细想想,又道:“那你教我怎么喝茶,我学!”
那人更是无奈:“你三天两头往我这跑,这也要学,那也要学,别说我没这本事教你,就算有,你也得学的过来才是。”
“你怎么没本事了!”辞年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仰头道,“你可知道这次修测的排行出来了?”
那人低头,面不改色地理着矮桌上的书本:“知道。”
辞年又道:“那你去看了吗,可知榜首是谁?”
那人只笑而不语。
辞年一拍手,叹道:“是你啊!栖洲!你又是第一呢!你怎么都不自己去看看呢,那么多人看着,你回回都是第一!嗳,从我到了这储仙台……”
栖洲道:“从你到了这储仙台,我就回回都是第一,你也回回都去看,看完了,便兴高采烈地往我这跑,把这消息告诉我。所以只要你一来,我就知道,这次放榜又是我第一,自然不必去看了。”
他说这话时,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似是没有怪罪,辞年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差点把自己都给看进去。着人生得实在好看,又爱穿一身白衣服,走哪都引人注意。
栖洲收好了书,便只专心泡茶,辞年却始终闲不住,非要盯着他看。
这储仙台这么大,还真就没有生得如此合他眼缘的人。若说凡间……那也没有,一个都没有。
栖洲被他看得不自在,道:“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辞年道:“你好看,还不让人看了!”
栖洲笑道:“你有这功夫天天游手好闲,不如勤加修习,积攒功德,上了储仙台,难道不想成仙么?”
辞年撇撇嘴:“当然想了!但我总觉得,你会比我更早成仙的。”
人间本就万物有灵,修道之法是谁开创的,已经无人知晓了,古往今来,多少修仙问道之人,都盼着能渡过天劫,一朝飞升。只是无论飞升还是天劫,都讲求时运,不可期,不可盼,也不可求。而渡了第一道天劫后,便会升至储仙台,在这暂居,各自修炼。
储仙台会有定期的修测,无非是些灵力修为上的评测,对下一步正式飞升成仙的机缘并无太大影响。但能上这储仙台的人,又有几个是凡间俗品?无论是修道之人,还是狐鬼jīng怪,既然得了道,那便是同一条线上的竞争者。这机缘捉到谁手上,便是谁的了。
辞年安分不下来,这才刚静下心喝了两杯茶,便又起了玩心。他坐着身下的垫子,往矮桌前挪了挪,捉过那人刚整理好的毛笔,问道:“你说,这渡劫飞升,是不是也跟在凡间时一样?”
栖洲笑笑:“这我哪知道,我要是渡了这趟,你也不会在这见着我了。”
辞年道:“哎,你当初收到信没有?”
栖洲不解:“信?”
辞年把毛笔横在嘴唇上,嘟囔着:“就那个告诉你你要渡劫的信啊,若不提前做好准备,真有天劫来的时候,岂不是láng狈不堪?”
原来说的是这个。栖洲道:“收到了,不然我怎么上来的?”
辞年嘻嘻一笑:“我也收到了,这是不是说明,咱们有缘!”
贺栖洲一愣,大笑出来:“这也算有缘,那这储仙台上下这么多人,各个都与你有缘,你挨个去结缘,没准将来飞升了,让你去做月老呢!”
辞年哼了一声,把毛笔放回去,叹道:“我要当了月老,就先把你的终身大事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