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渝眼前一片漆黑，试探着伸出手，指尖便碰到了季cháo的下巴，上面新冒出的短短胡茬摸起来刺刺的，苏飞渝不由摩挲两下，缩回了手，觉得很好玩似的轻轻笑起来。
“季cháo，这么晚了gān嘛啊？明天还要上学呢。”
他迷迷糊糊地说。
盖在他眼上的手突然紧了紧，苏飞渝眨了眨眼，听见季cháo很低地问他：“后背还痛吗？”“不痛……吧？”他确实毫无感觉，不懂季cháo为何这样发问，茫然地想了会，仍旧毫无头绪，“后背怎么了？”“你之前受伤了，不记得了吗？”季cháo温和地问。
苏飞渝困得要命，思绪一片混沌，但季cháo这么说，脑子里便好像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轿车，爆炸，火光，和视野里季cháo有点陌生的、表情难看的脸。
不知从何而起的不安忽然间笼罩了他，苏飞渝小声嘟囔着“想不起来了”，又觉得有点冷，便本能地挪动身体朝身边唯一的热源靠过去。
但他什么都看不见，本意虽只是想挨季cháo近一点，却没能把握好距离，等他反应过来时，唇角已经轻轻磕在了某处柔软的所在。
季cháo的嘴唇和他的手一样凉，苏飞渝僵了僵，后知后觉地往后靠，想要挪远一点。
他糊里糊涂的，根本没料到会碰上这种白痴偶像剧情节一样的乌龙，又有些困惑，觉得自己动作应该挺慢了，而季cháo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没有避开。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下一秒，季cháo重新吻住了他。
与苏飞渝想象中不同，季cháo真正的吻很克制，没有太多的侵略性，甚至不曾尝试深入，只是近乎厮磨地压着他，吮吸他的下唇，动作轻柔，却又隐隐压抑，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略微苦涩的烟草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苏飞渝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头皮发麻，本来就晕晕乎乎的脑袋更是一片空白，掌心抵在季cháo胸前，却忘了要推开他。
不知过了多久，捂在他眼睛上的手松开了，季cháo稍稍离开了些，又很快地俯下身，一只手绕过肩膀按在他后脑，将头颅沉甸甸地压在苏飞渝的颈窝里。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属于季cháo的气息，苏飞渝彻底僵住了，睁着眼一动不动，在这个温热的怀抱中晃了半晌的神，才磕磕巴巴地开口，很小声地问季cháo为什么要亲他。
“季cháo，你是喜欢我吗？”他问。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也同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慌乱紧张，苏飞渝缓慢地眨眼，片刻后试探着抬手，轻轻回抱了季cháo。
“我都没有喜欢过人，也没想过这些……”有些粗硬的发扎在他脸颊，苏飞渝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掌心搭在男人弓起的僵硬脊背上，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可是我现在心脏跳得好快啊。”
说这些的时候，苏飞渝其实并不能想起很多具体的记忆。
混乱的大脑把他短暂禁锢在十来岁的旧时光里，本人虽无自觉，可说出口的话语如此自然而然，带着苏飞渝少年时的天真与懵懂，仿佛穿越了时间，隔着漫长的十年岁月，遥遥回应季cháo无声的告白。
“也不讨厌和你接吻。”
他轻轻呼吸，闭上眼，将额头靠在怀中人的肩膀上，季cháo的心跳扑通扑通地顺着他们紧紧贴合的每一寸皮肤传递过来，是与他相同的频率。
“我是不是也喜欢你啊？”苏飞渝自言自语似地说。
困意再次涌了上来，半睡半醒中，他终于迟缓地意识到那些只有在季cháo身边的时候才能感到的安心和幸福代表着什么；为什么会觉得总是被寄予厚望的季cháo那样辛苦，总是忍不住暗自心疼；又为什么会在看到别人和季cháo走太近时会觉得不舒服——苏飞渝几乎忍不住要战栗起来，那些在他心底藏得很深的、成因晦涩难明的喜欢，被季cháo一个浅尝辄止的吻点破真身，变成一团燎原大火，快要把他烧尽了。
“……季cháo是家人，我以前一直这么想。”
苏飞渝忍不住微微笑起来，抬起脸在季cháo耳廓印下一个吻，顿了顿，用小动物般毛茸茸的语气悄声说，“可是原来我喜欢季cháo。”
-有好几秒的时间，季cháo无法理解那个苏飞渝口中出现的词语含义。
喜欢。
他怔忡地想，苏飞渝对他说了喜欢。
虽然不太清醒，连记忆也紊乱到只记得十来岁时的事情，但苏飞渝还是温柔地回应了他，伸出手臂搭在他背上，贴在他耳边说了喜欢。
怎么可能呢，做梦一样。
因为现实明明不是这样的。
在Y市冬夜的雨夹雪和凛冽寒风中徘徊的时候，季cháo自nüè般地一遍遍想，这一切是不是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