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偷偷松了口气,吊起来的心刚放下一半,就看见已经划到末尾的网页上自动跳出下一则推荐新闻的标题和链接,《季氏老总夜会情人》几个大字一出来,他眼比心快,手一抖,把页面关掉了。
苏飞渝诧异地看过来,忽地笑了笑,好像洞悉了一切似的淡淡说:“你不用介意的。”
他还是看到了。
季笙胆战心惊,有些摸不准苏飞渝的反应,一边在心里给他哥竖了个中指,忍不住开口解释一二:“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我哥这两年身边没跟过一个人……我以前还怀疑他是不是不行,这个报道肯定哪里有问题——”说是这么说,但那张偷拍照把酒店门口前季cháo冷硬的侧脸拍得清清楚楚,更别提他手上还揽着位矮个男孩,简直称得上证据确凿。
“我不在意的。”
苏飞渝温和地打断他,笑眯眯地重新坐回去,又指了指电脑,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季笙笑了笑,“看新闻的事,保密啊。”
他的表情很平静,语气淡然,似乎是真的对季cháo的花边新闻毫不在意,但不想再继续谈论的姿态也表现得很明显,像在忌惮着什么。
季笙愣了下,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说。”
苏飞渝现在看似行动基本自由,甚至还改名换姓当了他的贴身保镖,实际上却还是在被牢牢软禁监视着,暗中看守他的人只多不少,门口守着的保镖也从没被撤走过。
他的手机和其他的通讯工具在最开始就被收走了,连季笙临时借给他的ipad都被装了监控软件,他不能联系任何人,也获取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一旦有任何异动,下一秒就是qiáng制断网死机,至于过后还能不能拥有踏出房间的自由,则全要看季cháo的意思。
不过一篇时事新闻实在无伤大雅。
季笙没放在心上,低头继续在文档里写他的议论文,按照老师教过的套路,用一句gān巴巴的设问开头,“什么是爱?”,他绞尽脑汁地把想到的所有美好意象都安上去,“爱情是光,是清风和繁花,是冬日的炉火…”,他写着写着,不知怎么心里忽然空dàngdàng的,忍不住抬头偷瞄了苏飞渝一眼,那人神情依旧平静,正垂着眼看他的诗歌摘抄,看不出情绪,也根本没有季笙设想里那种暗自吃醋的样子,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也许确实并不曾在意季cháo身边是否还有其他人。
鬼使神差地,季笙问出了口:“你爱他吗?”
第三十一章
这是个无比简单的问题,答案无非是爱或不爱,以过去和现在区分。
很多人jiāo上白卷只是不想回答,可此刻的苏飞渝看起来却是十足十的迷惘困惑,一双漂亮眼睛定定地看着季笙,露出上课走神的差生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表情。
“……我不知道。”
过了很久,他才这样回答。
躺在掌心中的笔记本纸页顺滑柔软,上面水笔的油墨已经gān了,指尖覆上去时仍能感到些许微不可察的凹凸不平。
苏飞渝垂下眼帘,去看那一页上仿佛影she、又宛若预言的诗句:“我这颗痛苦而接近癫狂的心/无法领略心上人的挚爱之情,自从递给我爱之佳酿的那天/就在酒杯中注入了无限痛苦。”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想得明白,如今却又重新迷茫起来。
“什么才是爱?”他盯着那首诗,怔怔地,问了一个只会出现在中学议论文开头的傻问题。
季笙看着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飞渝却忽地抬眼对他笑了笑,若有所思地轻声重复:“什么才是爱呢?”他是真的迷惑无知,那是对苏飞渝来说很奢侈的一种东西,无论是爱人还是被爱,都是命中注定的求而不得。
只有季cháo,在一同长大的那几年里,曾经给予他过很相似的东西。
苏飞渝以为那就是爱了。
在名家著作中被描摹得柔软而美好的爱,闪闪发亮,像包装jīng美的糖果,发出令人意乱情迷的甜美香气;是苏飞渝发自本能地、如同沙漠中迷路的旅人渴求一捧清水那样,疯狂而迫切地渴望拥有的爱。
他欢天喜地地收下来,放进心里,好生收藏,却并不知晓在既定的未来里终将有这么一天——糖衣融化,露出藏在其下的荆棘种子,用苦涩而尖锐的内核撕扯他的心脏,扎在血肉里,攀附骨骼血脉生长,变成缠绕颈项身躯的无形锁链,叫他痛不欲生。
时间久了,苏飞渝甚至无法分辨那痛苦究竟来自何处,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是季cháo?还是面目陌生的自己?太痛了。
苏飞渝恍惚地想,如果这就是爱的话,也未免太令人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