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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季cháo点头。

  这事现在在季家已不算得什么秘密,犯不着藏着掖着的。

  苏飞渝却愣了愣,眉头也微微锁起来,像是很懊恼地轻声说:“我不知道……”又问季cháo,“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季cháo耸耸肩:“老头子藏得一直很好,我也是葬礼后梳理遗产发现老头一个匿名账户定期打钱出去,顺藤摸瓜,就查到了。”

  可能是看苏飞渝的脸色实在不太好,顿了下又补充:“这事不算什么大事,跟你也没关系,当时就没跟你说,后来拖着拖着也忘了。”

  苏飞渝知道季cháo说的都是实话。

  季薄祝还在世的时候玩得很疯,男男女女的情人如过眼云烟,甚至有传闻说他热爱玩弄小男孩,不然当年苏家也不会就这么把苏飞渝卖了,因此活到22岁凭空发现自己有了个异母弟弟对季cháo来说大概也并非难以想象的事情。

  只是苏飞渝依然为他感到一种隐秘而绵长的痛苦。

  两人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季cháo突然挑挑眉,故意说:“苏飞渝,你怎么回事,现在的季先生可是我。”

  说来好笑,他与苏飞渝一起长大,季薄祝对待他们也一视同仁的好,苏飞渝可以说是季家的第二个儿子也不为过,但苏飞渝总是毕恭毕敬地唤季薄祝为“季先生”,他太聪明也太乖,知道自己真正的位置,不逾矩也不亲近,而在季薄祝去世多年季cháo已经继承家业的现在,这个称呼依旧未曾改变。

  这个无伤大雅的揶揄成功让苏飞渝的表情稍稍松动,他直视着季cháo,眉头仍然微微皱起,似乎无法理解般地说:“你又不一样。”

  季cháo忽然变得很想亲吻苏飞渝。

  于是他便这样做了。

  起初只是单纯的嘴唇贴合,很快便变成唇齿纠缠,却不激烈,而苏飞渝也回应他,温和轻缓地,献出自己身体内部若有若无的甜和香。

  湿润而漫长的一吻结束,苏飞渝微喘着离开了些许,抬起眼看着季cháo,迟疑了片刻,才问:“既然是私生子,为什么要把季笙接回来?”毕竟兄弟阋墙的惨剧在他们这样背景的家庭里从不少见,季cháo当年也是力排众议才把季笙认了回来。

  对于这预料之中的疑问,季cháo倒是早就想好了说辞:“正因为是私生子,放在身边看着更放心些,好在他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不然老头子也不会任她把孩子生下来。”

  苏飞渝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又问:“你让我见他……是想我做什么?”季cháo搂着苏飞渝腰的手紧了紧,接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来:“最近在谈的生意动了某些人的蛋糕,怕有人动心思动到他头上去——再怎么说也是我弟弟,你帮我看着,我放心一点。”

  苏飞渝的眼睛立刻诧异地瞪大了,像是季cháo说出了非常荒谬的话。

  “你手下多的是可以用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看得出来已经在尽量委婉,可季cháo知道苏飞渝真正的意思。

  对此他当然也早有准备,言语间一如往常地平淡叙述:“当年我接他回来底下就很有些人看不过眼,而再得力的保镖也总有能钻的空子,你是最稳妥的选择。”

  一些模糊的情绪缓缓翻涌上来,苏飞渝靠在季cháo怀里,努力了很久才能艰难开口:“……你信我?”季cháo沉默了一瞬。

  他们在如同恋人般拥抱,耳鬓厮磨,可是苏飞渝却感受不到任何亲密的温暖与欢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似乎过于快速,又觉得周身仿佛失重,只有千钧般的一颗心沉沉地往下落,直落进深渊里去。

  “你会背叛我第二次吗?”季cháo搂着他,附在他耳边轻声嗤笑,“飞渝,可别忘了克罗切家。”

  苏飞渝忽然想,这么多年,为什么自己依旧对待季cháo如此天真,尝过了苦头,却还是永远学不会教训。

  季cháo的要求无关乎所谓信任,他是叛徒,却也是jiāo换利益的人质。

  季cháo的笃信和决定,只是来源于现有情势下的合理分析。

  而他曾经小小的反抗不值一提,季cháo看透了他,知晓眼前是一条早就被调教好的狗,温顺被刻入血脉,竭尽全力所能做出的最大的抗争只有逃离,而狗永远不能做出真正伤害季家的事。

  苏飞渝无力地垂下头,感到喉头发哑,呼吸困难。

  他以为会来的是痛苦,最为熟悉的痛苦,但却不然,那是陌生的、很久都不曾出现过的情绪,太过酸涩和复杂,苏飞渝无法辨认,手足无措,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从肺部深处缓缓填充,占领他的胸膛、鼻腔、眼睛和大脑,让长久以来只能品尝无尽痛楚与虚无的苏飞渝丢盔弃甲——这一刻苏飞渝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受到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