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不可置信的看向周舟。
周舟没有回避方若的目光,他像是想解释,嘴巴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抿嘴不说。
“这件事和你吴桐阿姨无关。她根本就不知道语容能救思彤。”
周建国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周舟和方若还是在麻醉他自己。
周舟转开了头,不去看周建国。
“没事的,没事的。”周建国不知道是天生的乐天派还是无所谓。
这样大的事情,他还坚持说没事。
方若想笑,更觉的悲哀。
到底要对自己的孙女淡薄无所谓到了何种态度,才会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还能安慰别人?
方若知道,周建国没有亲手养育周语容长大,对周语容不会有太深的感情这是正常。
可这样大的事情,别说是自己的骨肉相连的孙女,就是认识的人家里的孩子,都会跟着着急,帮忙寻找吧?
可是,周建国呢?
方若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急什么嘛!”直到走出那扇门,方若还能听到周建国这样的嘟囔。
她想,世上最心大的人莫过于此了吧!
方若觉得悲哀的时候又觉得凄凉,其实她没有什么立场和理由要求周建国一定要像她这样关心担心周语容。
但是在别人伤心失望的时候,你可以不安慰。
但不要再火上浇油!
看着方若走出去,孙玉兰急忙站起来,朝门口追出来几步,然后像是想到什么,朝周舟看过来一眼,示意周舟追出去。
周舟几乎是想也不想,马上站了起来。
电梯里还剩在一个手掌宽的距离的时候,周舟拼命的按下开门键。
方若抬头,还来不及擦去眼角的泪水。
周舟已经跨进了电梯,站到了方若的身边。
电梯并不狭窄,而且电梯里现在只有周舟和方若两个人,拥挤更是谈不上。
可是,方若却觉得,有些太拥挤了。
好像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你要去哪里?”周舟问道。
他垂在身侧的手,手指不断的蜷曲又展开,展开又蜷曲。
像是想抓住些什么,可是手心里除了空气,又什么都没有。
“去找语容。”方若回答,几乎是不需要任何考虑的。
“你想去哪里找?”周舟问道。
他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妹妹住在哪个医院?”方若突然问道。
“她住在……”周舟刚说出这几个字,才反应过来,方若说的是,“你妹妹。”他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我开车带你回过去吧!”
方若没有答应。
周舟强扯出一抹笑意,“这样快一点,我们不是想尽快找到语容吗?”
对!尽快找到语容!
这是他们站在一起的原因!
方若跟着周舟去了车库。
周舟开了锁,主动帮方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方若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你知道了。”车辆行驶出一段距离,周舟问道。
他用的是肯定的陈述的语气。
“嗯!刚才听你们说话的时候想到的。”方若捏了捏身上的安全带。
“我没想到,她得的居然是这样病。”
方若的语气谈不上带着多少的怜悯,只是平静。
也许她也是矛盾的,她是可怜的,可是,如果真的是她偷偷带走了语容,想让语容来救她的话。
罔顾方若这个母亲的着急担心,罔顾语容的身体健康和成长,那她不同样也是可恨的吗?
“是啊!”周舟的语气慨然。
“所以,你也早就知道了?”方若瞟了周舟一眼。
“什么?”周舟转过头来看了方若一眼,他的眼里有认真的疑问。
方若转头看向窗外,“你早就知道思彤得的是这样病,早就知道语容能救思彤的是吗?”
周舟看向方若,他没有想到,方若能用这样平静的方式来表达这件事情。
“是。”周舟诚实的回答。
周舟以为方若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方若却没有再开口。
周舟的心里反而不好受了。
因为他不明白方若,不明白为什么方若没有想象中的慌乱,没有想象中的厌恶,只是平静,出乎意料的平静。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会紧张,而现在,方若不再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是不是代表,她已经不在乎了?
周舟心里突然莫名的慌乱。
“我不是没想过要告诉你,只是,”周舟想解释,方若却抬起手打断了周舟的话。
“我现在只想知道,对于语容能救思彤这点你是怎么看的?”
周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手心都冒出了汗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生的很多时候,我们都要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
有人也曾经说过,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的选择。
可是遍览圣贤书,都没有哪一条可以告诉我们,遇到事情该如何选择。
周舟现在正面临着这样的选择。
“我,我,”周舟说了两个“我”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方若问道。
其实根本不用周舟回答,方若的心里也有了答案。
“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办?”趁着等红灯的空隙,周舟看向方若问道。
那张脸上,带着深沉的纠结和困惑。
方若看了一眼,转开了头。
周舟问她,她又能怎么回答周舟呢?
因为心疼女儿,所以要他对自己的另一个亲人见死光救吗?
心里的天平早已有了答案,可是话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方若也诚实的回答。
周舟笑了起来,“是啊,其实事情不降临到我们的头上,真的很难理解当事人的痛苦和无奈。”
周舟道,他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方若。
方若转头看他,周舟眼睛里的情绪她有些看懂了,可是却有些没有看懂。
她想,周舟到底是明白了,相信了,还是妥协了?
她不知道,现在的她却又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周舟的手离开方向盘,有些迟疑的,像是一只弓着身体像前爬动的丑陋虫子。
想抓住什么似的。
那样的慢和迟疑,又那样的快和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