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别开了眼,轻轻“嗯”了一声。
“哪个高中?”谢瀛又问。
“云城一中。”江芙回道。
谢瀛踩住油门,说:“云城一中?那离这里有点远。”
江芙不懂谢瀛问这个gān什么,也不懂谢瀛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他不敢想。
“您……”江芙咬了下唇,问:“您今天是特意过来的吗?”
谢瀛看了眼车内后视镜,江芙正抱着书包紧张地望着他。谢瀛莫名觉得想笑,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笑什么。
谢瀛慢慢调转车头,往小区出口开,回答说:“今天确实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谢瀛故意在“找你的”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果不其然,江芙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但有些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那您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已经不重要了。”谢瀛意有所指:“你现在还是学生。”
江芙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谢瀛笑出了声,说:“你胆子真大。”
慕尚驶出了老旧的安置小区。
没到早高峰的公路通畅无阻,谢瀛挂挡提速,往二环路驶去。
谢瀛慢悠悠地接上了刚才的话,手指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知道我是谁还敢上我的车,真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啊?”
江芙期期艾艾地说:“您昨晚也没对我做什么。”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昨晚那环境我不可能对你做什么。”
不过今天就说不准了。
江芙自动在心里接上了这句话。
谢瀛又道:“昨晚第一次上班是吧?酒开得利索,歌也唱得好听,云城这边有上岗培训?”
“没。”江芙低下了头,说:“怎么可能有上岗培训。”
谢瀛笑了笑:“也是,除了这两项,其他的业务你一点都不熟练。”
“不会来事,不会说话,不会要小费,业务不行以后还怎么在这一行混啊,光吃青chūn饭是不行的。”
不同于凌厉的眉眼,谢瀛这时的声音很温和,“以后被人欺负了还没地方说理,所以还是别做这行了,这行不适合你。”
江芙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工作,没有问为什么谎报年龄,也没有问为什么穿着女装,只是简单地告诉他这份工作不适合他。
江芙的喉间泛起一丝酸涩,又很快压下去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应和着说:“我今天就打算辞职了。”
“辞职也好,不过工资都得要到,一晚上还是有不少呢。”谢瀛提醒道。
“嗯,我会的。”
正巧到了红灯,谢瀛踩下刹车,换了个话题。
谢瀛问:“云城一中是云城最好的高中吗?”
江芙摇了摇头,“不完全算,理科一中最好,文科附中最好。”
“那你读文读理?”
“文科。”
“文科啊……”谢瀛有些接不上话了,他高中出国留学,对国内高中教育体系最大认知也就是个文理分科,何况现在还有个高考改革。
谢瀛想了想,又说:“不过一中在云城也不差,文科就算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了。”
江芙道:“云城每年文科前五都是附中的。”
谢瀛一哽,颇有些尴尬,但他早已习得不动声色的jīng髓,因此从面上并不能看出什么。
“这种事哪说得准,说不定明年高考一中就出了个文科状元。”谢瀛说。
江芙勉qiáng地笑了笑,不久前班主任也和他说了这句话,而他的境况并没有任何改变。
现实的愁苦就像密不透风的网,江芙是被捆缚的小虫,即使他不想注意,被捆缚的痛苦也充盈着每一寸空气,让他无法忽视。
高大的梧桐树不断倒退,窗外的街景越来越熟悉。
江芙往车窗外开去,这才发现谢瀛是打算送他去学校。
谢瀛没有送江芙到校门口,而是离一中还有一个路口时就停了车。
“我公司就在前面不远,我就不送你到正门了。”
江芙真诚地感谢道:“麻烦您了。”
谢瀛道:“只是顺路罢了。”
江芙心知并非如此,可除了道谢他什么都不会说,他只能展露出感激的笑容,然后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哦对了。”谢瀛叫住了他。
江芙回头望去。
谢瀛侧身,认真地看着江芙,说:“如果方便,你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江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或许是习惯使然,这样的声音很难分辨出男女。
江芙说:“我叫江芙,涉江采芙蓉的江芙。”
七月份气温已经不算低了,一中虽然还没有在教室里装空调,却提前换了窗户。下面全封死的窗户让教室变成了一个大蒸笼,每个人都热得汗流浃背,就算桌上摆着小风扇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