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就后悔了。人家又没有问自己去了哪里,她又何必这样自作多情地补充上一句。
似乎是害怕罗思洁看穿自己的伪装,蒋深深一直偏着头,没有直视罗思洁,所以她没能看到对方瞬间挑起来的嘴角。
罗思洁倒是一直看着蒋深深,自从她坐下来之后,一直狂跳的心不知怎么就慢了下来,像是被对方故作平静的声音感染了一样。
“陇西啊,”她念了一遍,问道:“那边温差大吧?”
“……嗯。”
蒋深深就这么回应了一声,瞬间就把这间屋子里的尴尬值,往上翻了一番。她也想不到什么找补的话,整整一年的时间,将两个人之间本来就存在着的鸿沟拉的更深更远了。
罗思洁却像是毫无感觉一样,脸上的表情比在门外自然了许多。她惯来,是比蒋深深擅长伪装的。
“之前,”她舔了舔唇,说道:“我……”
话没说完,就被蒋深深有些急切地打断了。
“以前的事,”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平缓一些,“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不要再提了。”
罗思洁眼底划过一丝暗淡,可是却笑着对蒋深深说道:“我是说,之前在燕京,你让小佳来帮我把我朋友弄回房间的事,多亏你了,不然我们可能就要在宾馆外面睡一晚上了。”
她说完,看着蒋深深慢慢泛红的耳尖,心里苏苏麻麻的。可是她又自己给自己浇了一盆冷水,想到蒋深深刚刚的那句话,罗思洁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一年前的事情,已经让蒋深深提都不想再提了吗?
这个问题,蒋深深也给不了答案。罗思洁看不见的地方,她正揪着自己的衣角,泛白的关节让本来就没什么肉感的手看起来更加瘦削。
“那件事啊,”她用着自以为很镇静的声音,说道:“没什么的。”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她高估了自己,在罗思洁面前,她永远都维持不了半分钟的冷静。无论设想过多少种再见的方式,她所能给这场对话带来的,只有无尽的尴尬而已。
声音落在了地面上,被地毯吸收的gāngān净净。房间里,蒋深深觉得,她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可是,当那一声“深深”响在耳畔时,她的心还是狠狠地颤了一下。揪着衣角的手像是失去了知觉,而酸涩的眼眶却好像怎么也拦不住涌上来的泪水。
她没看见,罗思洁的眼前也满是雾气,只听见对方清冷又有些慵懒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怪我去年自作主张……”罗思洁顿了顿,似乎是在积攒什么勇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轻,可是郑重的又像是背上了万斤的担子,压得蒋深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说不出话来,她又有好多话想要说。当初,罗思洁做了那个决定,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喜欢她不忍心让她失去自己的梦想,还是说,自己和她那一头长发一样,说扔就扔,说剪就剪?
蒋深深不敢问,她害怕最后的那个答案会化成一柄刀,把她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砍个稀巴烂。
所以,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成了一句“没关系”。
对不起,没关系。六个字而已,像是把这一年以来,所有的酸甜苦辣一笔勾销,也像是终于在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上,补上了句号的最后一笔。
谁都没有再说话。
泪水已经止不住了,可是蒋深深依旧没有转过头去。她只在罗思洁进门之前,直视了那一双美丽却显得淡漠的双眼。然后,她就再也不敢看过去了,一看,就能把自己心里的情情怨怨bào露在对方面前。
窗外的风掀开了窗帘的一角,chuī的罗思洁有些冷。
刘海也被风chuī的微微一动,扫乱了她的眼前,也扫掉了眼眶一直拦着的眼泪。她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有一天,冷漠如她罗思洁这样的人,也会掉下眼泪来。
她有些慌张地抬手蹭了下眼眶,手再放下去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那一派云淡风轻。
“是我不好。”除了这句,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背对着她的蒋深深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些颤抖和脆弱,“别说了,我、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罗思洁听着逐客令,眼中酸涩,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她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之前自己想过的所有的话语,全都没有说出来。她不能站在一个上帝的视角上,劝蒋深深放下那件事,她也不敢以一个爱慕者的身份,来陪着蒋深深慢慢地揭下那一层似乎已经长在她脸上的面具。
关上门的那一刻,眼泪又夺眶而出了。罗思洁看不见,也不知道门里面的那个人,已经忍不住地颤起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