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着手给他喂白粥,可是刚送进他嘴里,就哗哗地吐了出来。
求求你了,千万不要死。
不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当晚纪浔就发了高烧,烧得满脸通红,嘴唇gān得起了死皮。他时而醒时而睡,烧得大脑恍恍惚惚的,他知道有人在喂他水,帮他擦身体。
冰凉凉的毛巾贴在他额头上好舒服,让他几乎不想起来。
就这样睡下去,没有殴打,也不会饿。没有颠簸的汽车,bī仄的房间,被焊死的窗户。他不用趴在窗户上望着外面,耳边也不会小朋友的哭声,和那一双双哭得通红的眼睛。
那些绑他的人,把他的头打伤了。他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他不记得自己的家,也想不起父母的样子。
那些人说,他总是发呆,反应有点迟钝,卖不出去怎么办。
又拍着他的脸说,傻一点也好,不会哭,不会叫。
他想一直不醒来,梦里他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样随意地出去,会有温暖的大手牵着他,也会有热气腾腾的饭菜。
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对着他说:“你千万要好起来,一定不能死。”
“不要死,求你了。”
可是为什么不能死呢?
活着又是为什么呢?
他伤口流血的时候没有死,被打的时候也没有死,可是真的好难受。
好痛啊。
但他不能哭,也不能叫。
因为没有人会帮他,也没有人救他。
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喂进他的嘴巴,不到一会,他就趴在chuáng边吐了出来。
微huáng的灯光照得他头晕目眩,手被那个女生牢牢地握着。
“你醒了。”她情绪有些激动,嗓子却哑得厉害。
纪浔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有些凌乱的衣服,挪了一下,小小的手勾着她的手指说:“他打你了。”
她咬着嘴唇使劲地摇头,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滴在纪浔的手背上。
滚烫又湿润。
她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嘴唇颤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难过到了极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一把抱过了纪浔,脸埋在了他的脖子处,湿润又滚烫的泪淌在他的皮肤上。
纪浔伸出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然后,抽泣的呜咽声传了出来。
慢慢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qiáng迫我了,qiáng迫我了。”她悲拗地说。
她崩溃到了极致,抱住他一刻也不敢松手。
直到天色变得泛青,她的情绪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她和纪浔一起抱着膝盖坐在chuáng上,看着外面泛青的天空。
她和纪浔说外面的生活,说她的学校,说她的朋友,说她的父母。
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你以后想读什么学校。”
纪浔摇了摇脑袋。
她偏着头看着他:“我想考H大。”过了一会她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可是我的成绩不好。”
“那是很好的学校吗?”
“嗯,是最好的大学之一。”
“大学。”
“对,大学。”
她看着纪浔那双漆黑的大眼睛,露出来了一丝向往:“如果我没有考上,我就在H大附近开一个花店。”
“花店是卖花的吗?”
“嗯。”
她吸了一下鼻子,小声地说:“我的梦想就是开花店,每天都能看见最美丽的花。”
她捏了一下纪浔的小手:“你叫什么名字。”
纪浔茫然地摇了摇头,过了很久才说:“我也不知道。”
她摸了一下他脑袋后面的那个包:“你会想起来的。”
她又说道:“我叫陈露。”
纪浔点了一下头:“我记住了。”
陈露每天趁男人不在家的时候,暗自观察着这个村子的地理位置,整个村子jiāo通闭塞,外人很少进来,里面的人也很少出去,但是个月会有邮递员过来送信,也会有一些村民会出去买一下必需品。
但是想逃难如登天,整个村子的人都是眼线,只要是被卖到这里来的,基本都被看得很牢。
她观察了几个月后,拉着纪浔悄悄地说:“每个月都会有送信的邮递员,我们只要能送一封信出去,我们就有救了。”她顿了顿紧握着他的肩膀:“如果不行,那天我拖住他,你身形小,溜进邮递员的邮车里面,出去报警,然后来救我。”
纪浔皱着着眉头说:“可是我不见了,他一定会打死你的。”
她苦笑了一下:“我没有关系的,我可以忍住,你走出去了,我们才有机会离开这里。”
纪浔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可是事情真的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吗?
一切都在措不及防中就给了他们一个重击,原来他们从没有被垂怜过。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也没有期许。
陈露因为发烧而在chuáng上躺了整整半个月,她病得迷迷糊糊地时候,男人偶尔过来给她送一碗药。最后一个星期的时候她开始呕吐,不停地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