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意。
似乎有一种力量推动着他,他知道自己能够在这把小刀本来的主人肚子上剖个洞,只不过自己恐怕也要付出一点代价。
所以他握住了拖把的手柄,看向将它递过来的人。
从某种角度讲,这个人应该是帮了他,至少让他避免了饿着肚子参与一场囚犯间的战斗——但从他打给自己的熏香肠被抖落得只剩下最后短短一截这件事来看,他又不太想承这份情了。
对方抬起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意思很明显,拿着餐盘滚。
他只能单手端着没装多少食物的餐盘,再用另一只手拖着拖把,在食堂里游dàng了一会儿。
那个被他偷了小刀的囚犯带着几个人占据了一张长桌,虎视眈眈地望着他的方向。
于是每当他好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就会有人立刻从旁边挤过来占住位置,让他滚到一边去。
他好像明白自己刚刚入狱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但这也没办法。
今天一早,他亲眼看到那位小刀的主人避开了警卫的监视,把另一个囚犯的脑袋按进了马桶里——然后当他转身准备摸出藏在被褥下面的小刀时,它就已经丢了。
显然,现在他成了小刀主人的新目标。
他看到那位肌肉虬结的囚犯对着他远远地比了个割喉的动作,然后紧接着又是一个要把他的脑袋按进马桶的动作。
他不禁突然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马桶有点亲切。
对方似乎受到了冒犯。
但有人在他的耳边说了点什么,让他的神色变了变,似乎眼神中藏着一丝恐慌。
“那个‘新来的’,有点眼熟。”
一个看上去有些jīng明的囚犯从人群之中挤了过去,凑到长桌中间的囚犯耳边轻声说。
“什么?”
中间的囚犯面目凶恶,块头大到食堂的塑料椅子都塞不下他的一整个屁股。
jīng明囚犯有些为难,只能凑到他耳边又轻轻地补充了一句话。
大块头囚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早餐时间也结束了。囚犯们在狱警的看管之下回到宿舍,而他也终于知道手中这个拖把有什么用了。
在这座监狱里,手持拖把就代表了自由——当然,如果拖把与地面的接触足够频繁,还能为自己赚几个美元,去贵得离谱的监狱超市里买块巧克力。
他终于有机会坐了下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
是拖把让他有了在早餐结束后继续停留在监狱任何地方的权利——直到他迅速地被狱警捉住手臂反剪到背后,并且戴上了手铐。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肚子还有点饿。
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他被带到了假释室,听着假释律师和假释官在旁边嘀嘀咕咕,然后被警卫带去领了一个装着自己私人物品的密封袋,又猝不及防地被剥光了囚服。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可以离开监狱了。
他的物品袋里只有一套来时穿着的衣服。他看着监狱大门在眼前缓缓地合拢,心里想着是不是因为他连打监狱付费电话的银行卡都没有,才被踢了出来——这当然不可能,他只是开了个玩笑。
但不好笑。
他也没有重获自由时的感激和快乐。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离这里并不远,步行半小时就能到——而且他也没钱打车。
身边驶过了几辆货车,他也没有搭个便车的想法。
随着他离监狱越来越远,道路上逐渐荒凉起来。货车早就不知道开到哪里去了——过了一阵子,又有灵车从他身边驶了过去。
他望着灵车,想了想。如果他现在不是莫名其妙地走在郊外的公路旁边,也许现在躺在里面的也有他一个。
他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他沿着公路一直往下走,荒凉的道路两旁渐渐冒出稀稀落落的树,向两旁延伸了出去,在远处似乎变得茂密了许多,也称得上是一片树林。
他被树林里钻出来的人拦住了。
这人看上去是个流làng汉,长长的灰色头发脏兮兮地纠缠到了一起,凝结成了滑腻的几绺。从这一点上看,他在这里应该有很久了。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流làng汉穿着一套脏兮兮的黑色西装,很明显不属于他自己。西装前襟上布满了暗红色,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曾经是血。
“抢劫,”流làng汉龇出了huáng牙,“把你的衣服和钱都留下。”
他脱下了自己的运动外套。
流làng汉如愿以偿地穿上了他的外套,只不过两只手都被他从西装口袋里找出来的领带从背后捆了起来,脚踝也是一样。
等到明天的货车经过这里的时候,应该会看到被绑在路边的流làng汉,然后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