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语憬一叠声的答应,自作主张的替竹外桃花夸下海口,说元宵节带这个小环出去玩。
然而小环眼里不见多少喜色,甚至还带了一丝疑虑:“小姐真的会听你的话吗?”
“当然……不会啦,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
小环被噎住,面上闪过一丝懊恼之色,扭头对一旁的春江水暖撒娇道:“公子,你看她呀,如此的没有规矩~~”
胡语憬无语,这位丫鬟就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当着当事人的面告状的吗?拜托你扭头看一看,她还站在旁边好吗。
小环自从知道她胡说后,后面就没有再跟她说过话,更别说朝她看一眼了。
那双细长的眼睛,几乎粘在了春江水暖身上。
春江水暖笑着回应了两句,不痛不痒,不清不楚,反正态度可暧昧了。
想到春江水暖和竹外桃花几乎算是一个人,胡语憬也忍不住盯着那丫鬟看了看。
难道……他们喜欢这种喜欢发嗲的类型?
正想着,三人已经走到内院门口,胡语憬跟春江水暖先后走了进去,留小环在外面迟疑不定。
“公子……”小环突然开口。
刚走进内院的春江水暖扭头看她:“小环还有何时?”
小环抿抿嘴唇,一脸期翼地望着他。
胡语憬也停了下来,转身看热闹,这小环看样子是舍不得春江水暖这么快就离开外院啊。
很快,春江水暖也反应过来,面色稍凝道:“这内院你还是别进了吧,阿花不喜欢别人擅自闯进她的私人空间。”
“……是,公子。”小环怔住,随即屈身拜了一拜。
不等她抬头,春江水暖便转过身大步离开。
胡语憬倒是在原地多呆了一会儿,直到和小环那复杂的目光接触,她才匆匆收回视线。
她急急忙忙绕过廊前庭院里枯败的月季花,再过去就有几颗腊梅树,树上零星开了些花儿,有白的有粉的,为这稍显颓色的内院增添了些色彩。
春江水暖在一颗腊梅树下驻足,抬头仰望他头顶的一支迎风绽放的腊梅。
“又是一年寒冬尽,最是春日复又来。”他低声开口,朗朗而道。
这幅画面真的很美,怒放的梅花,花下如诗如画的白衣男子。
只可惜……这幅场景真实地出现在胡语憬脑海里,她只觉得有点……违和。
唉,她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忽然,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迈开步子朝梅树下的春江水暖走去。
“你也觉得很好看吧?”春江水暖听到脚步声,微微侧过脸,微笑着问道。
“好看好看。”
胡语憬的连声回答加上她敷衍的表情,让春江水暖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他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继续抬头望天。
“那个,你还记得以前战场区是没有……”
“你怎么在这里?”
胡语憬的话被突然出现的女高音打断,站在梅树下的两人同时一愣,随即扭头朝内院门口看去。
是竹外桃花回来了,她依然红衣似火,长长的黑发凌乱地披散下来。
“什么在这里?”胡语憬有点懵,“我本来就在这里啊?”
竹外桃花走进来,轻轻瞥了一眼胡语憬,接着一脸严肃地看向春江水暖,重复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原来不是在和她说话啊……胡语憬默默地往后退开两步。
“我想你了,想过来看看。”
“呵,不是昨天才说就此互不相认么,今天又来做什么。”
“……”
胡语憬退得更开了些,跳到旁边的走廊里,趴在一颗柱子旁边,假装自己在看风景,瞬间竖起耳朵……
然而。
“好了,已经看过了,你走吧。”竹外桃花突然开口。
春江水暖沉默片刻后点头:“好。”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竹外桃花,又看了看躲在柱子旁的胡语憬,随即脚尖轻点,直接轻功飞到了房顶。
他又在房顶停留了几瞬,然后才真正离开。
啊?就这样走了么?
她还什么都没有听到呢。
胡语憬有点失望。
昨天春江水暖明明没有来啊,哦不对,竹外桃花经常神出鬼没的,有时候出门了她也不知道。
他们两人竟然吵架了?而且还吵得怎么凶?!
她一边在内心猜测,一边望着在院中矗立良久无言的竹外桃花,想从后者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
可惜竹外桃花一直摆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晚娘脸,胡语憬除了看出她心情不好外,其他的都看不出来。
“你到底要看多久?”突然,竹外桃花扭头看她。
胡语憬被吓了一跳,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竹外桃花无奈地摇摇头,脚下一动,迈开步子朝她走过来:“听说你今天出门了?”
“对啊。”
“还去看耍杂技了?很喜欢看么?”
“你咋知道的?!”胡语憬瞪大眼睛,随即明白过来,又摇摇头,“才没有看呢,骗那个小丫头的。”
“没有看?”竹外桃花疑惑道,“那你出去干什么了?”
“我出去寻找空间裂缝了……”胡语憬小声道。
竹外桃花的表情这才变得严肃正经,她左右看了看,把胡语憬拉到旁边的书房里。
待她把门窗关好后,才指了指一旁的桌椅:“你过去坐,到底什么情况,你给我好好说说。”
胡语憬依言走过去坐下,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竹外桃花。
“扬州城战场区石桥外的时空裂缝不见了,这里的百姓的记忆似乎也被篡改过了。”
“记忆篡改?”
“对,他们之前都不知道扬州城有这一个特别的战场区,结果我今天去问附近的商贩,他们却都告诉我,这个战场区一直都这里……”
竹外桃花靠在另外一旁,听完后低头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胡语憬都开始百无聊赖的玩起面前的石墨了,竹外桃花才轻声开口道:“其实……他们只是被还原了记忆。”
正拿着石墨直接在纸上瞎画的胡语憬顿住,她抬起头,满脸疑惑:“被还原了……”
突然,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跳了出来,她如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
对啊,她怎么就忘记了。
最开始来到这里时,战场区还是存在的啊。
“那这次,只是将一切还原?”胡语憬喃喃道。
竹外桃花点头:“没错,以前是空间裂痕都是破坏者造成的,之前这个世界的许多普通民众那时候的记忆也是虚假的,现在一切还原了,虚假的记忆也被消除。”
她说着,渐渐落寞起来,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被遗忘的,只有我们这些人。”
胡语憬的心情也变得更加郁闷,竹外桃花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不想留在这里。
“那还有什么办法吗?我、我也找不到空间裂缝了。”
“那个三界之主呢?他没有再出现吗?”
胡语憬咬牙切齿道:“没有!”
竹外桃花见她这个模样,眼光微闪:“话说有件事情我一直很疑惑,你既然之前见过那三界之主,还是他将你带来这里,那你为何不让他把你带回原本的事情?”
顿了几顿后,她又接着猜测道,“难道说这里有你在乎的人?还是说那三界之主不肯帮你离开,将你直接丢在这处?”
“咳咳……”胡语憬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心想终于来了,她日日夜夜想要躲避的问题,还是被竹外桃花问出了口。
事到如今,她也没想再瞒着竹外桃花,毕竟还想着让她帮忙分析分析事态的发展。
“其实嘛……事情是这样的……”胡语憬磕磕巴巴、万分艰难地把事实经过告诉了竹外桃花。
后者仿佛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
“唉……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说,我还有可能回去吗?”最后,胡语憬望着天花板,假装平静无所谓道。
“你说你让三界之主给你找个老公?然后他就把你丢到了这里??”竹外桃花的眉头皱得有三条缝,能夹死三只蚊子。
“差不多是这样吧。”
胡语憬本来以为竹外桃花肯定会大骂她是个色迷心窍的傻子,谁知眼睛东看西看半天,也没有听到面前的人骂自己。
她不由自主地转头,和竹外桃花复杂的目光正好撞到一起。
“害……”她叹口气,准备再为自己辩解辩解几句。
“说不定你未来的老公就是在这个世界的,你永远也回不去了。”
忽然,竹外桃花幽幽地说。
这可把胡语憬给惊到,她立即垮下一张脸,对竹外桃花苦苦哀求道:“不要啊阿花~~那可咋办啊,你快点帮我想想办法啊!!”
“我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当时说那种话。”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我只是想到我妈天天催促我找男朋友,我给她老人家带个女婿回去也好让她高兴高兴,哪知道就……”胡语憬言语中满是悔恨。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她干啥非要让三界之主帮自己找啊!
竹外桃花听胡语憬这么说,沉思片刻后,说:“也许等你在这里找到了男朋友,那三界之主就会出现,把你送回去?”
胡语憬的干嚎声戛然而止:“你确定?”
“我不确定。”竹外桃花白了她一眼。
“……”胡语憬默了一默,想到现在反正都已经快要走到死胡同了,干脆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还真让竹外桃花给猜中了。
“那就试试?”她问道。
竹外桃花目光微闪:“你真的要试试?”
“嗯,那你帮我找个男人……”
胡语憬话音未落,竹外桃花就突然起身,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扯到门口,“你先出去一下。”
“哎哎哎……你干啥啊?你不帮我找就算了,我自己找……”
可惜,胡语憬还是被推出了门,紧接着书房的大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她盯着面前的朱红门板,忍不住撇撇嘴,就准备转身离去。
“你先别走。”屋里传来竹外桃花隐忍的声音。
胡语憬脚步顿住,觉得这人怪怪的。
她左右看了看,直接在廊檐下的一个柱子旁靠着,外面有些冷了。
抬起头,头顶的天空被天井分割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形状,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坐井观天的青蛙,忍不住“呱呱”叫了两声。
叫完后,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胡语憬脸黑了黑,心想刚才那两声蛙叫没被别人发现吧。
“有趣有趣,这大冬天的,我这院子里何时竟然有了不肯冬眠的青蛙?”
“你听错了,那是乌鸦……”胡语憬边说边漫不经心地转身,转到一半,她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声音清朗雄厚,分明是男人发出来的!
她猛地整个人转过身来,果然看到面前一个白发红衣的美男子,正目光深邃地望着她。
“你、你、你你你你……”胡语憬的声音抖啊抖,颤啊颤,一句话没说完,声调已经拐了十八个弯。
“我怎么了?”白发美男继续朝她靠近。
“你没事变什么男人啊!吓死人啊!”
胡语憬终于把自己要说的话一股脑地喊出来。
对面的竹外桃花脚步僵住,脸上闪过一丝冷色。
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胡语憬连忙补救:“而且你这样子太、太帅了,被人看到……会、会……”
她“会”了半天,也没有会出个所以然来,倒是竹外桃花脸色转阴为晴,嘴角一勾,笑道:“那你觉得我当你的男朋友,如何?”
“我觉得……”
胡语憬差点就把“可以”两字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咬住了舌头。
“你觉得如何?”竹外桃花笑得更加眉目如画了。
胡语憬觉得,如果自己再看两眼,估计就双手双脚都举手赞成了。
为了收敛住自己的心神,她连忙低下头,说道:“阿花,你可别故意逗我玩了,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竹外桃花声音很轻:“我也在和你说正经的。”
“哈???”胡语憬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你也说正经的?”
“对啊。”
胡语憬心情五味杂陈,心中更多的是一股难以言说的郁卒,她闷闷道:“不可以。”
“啊……”
竹外桃花以为自己只要变成男人一出马,这事儿绝对能成,他一直没有这么做,也是因为顾虑很多。
今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可没想到竟然被拒绝了。
他僵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一只喜鹊拍腾着翅膀误入院中,他才反应过来,一句话没说就转身回到书房之中。
“哎……”胡语憬想要喊住他,说点什么,可是一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于是,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书房的门再次被大力关上,将她和他重新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