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隔日,也未见霁初归来。大花跟着她肉吃得满意了,对她可谓是步步跟随。她只觉它是霁初派来看守自己的。看守也罢,她是不会露出什么破绽的。
当晚,长老派人前来带她前去,符宁正巧碰见,心下一想,长老会有什么事儿要她去?好奇之下,便跟着他们前去。
“阿丑,眼下有个法子,让你的容颜恢复,你可愿意试试?”长老尽力装出慈善的眉目,被她尽力忽略,让她有兴趣的,唯有他口中的法子。“长老请说?”
“我们南巫有一种法术,叫:千蛊术,此术要你在南巫秘药的池水中,在七七四十九天中,浸泡于此,用蛊虫啃食掉你的旧皮囊,每三日换一次池水,等待新皮囊长成。听起来是可怕了些,可若是成了,你的身子,便能长成新的皮囊。”
若是个好法子,早会说出来了,何必等到现在呢?“多谢长老,若是能让我的脸恢复,让我吃什么样的苦,我都能够忍受。”她说得声泪俱下,“我也受够了这张丑陋的脸了。”
“如此,我便让霁初早些准备此事,定会让你恢复容貌。”
“多谢长老。”
眼下还能再糟糕到什么地步呢?她已经想象不到了,既然有法子,试试便是,况且...是交给霁初。那个男人虽然吊儿郎当,却是南巫最厉害的人。
符宁在门外,听了个真切。长老竟要为这丑八怪使用千蛊术?她眼珠一转,心下有了主意。
晚膳时,可才见到霁初,他也不过露了个脸。“先生可知千蛊术?”
“那老头子问你了?”
“他说...能换新的皮囊。”
他扬眉,懒懒道,“你这模样,还不如豪赌一把,换张脸。”
这个男人......“先生说的是。”
“可先生,此前用过千蛊术的人不都......”她欲言又止,千蛊术至今,用过的人少说也有数百来人,可真正换皮之人,却寥寥无几。
“我用。”她在回去之前,决不能死。
霁初便道:“三日清斋洗浴,过了三日,就下池。”
钰洛害怕拉紧了她的手,她反握住她的手,手中传来的温度,她开始颤抖。
夜里,钰洛叫了她两声,“姐姐,你睡了么?”听她没有回应,她又自己挪了挪,向她靠近。
平日里一躺上床就呼呼大睡的丫头,现在却小心翼翼跟她说话,“姐姐,其实你不丑,甚是好看的。你比族里大部分的人都好看得多,虽然你觉得你不好看,觉得自己该要换皮,可是姐姐,那千蛊术,害死了好多人了。”她的声音渐渐染上哭腔,“我不想你死,你就像我姐姐一样,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姐姐了,他们都说姐姐不在了,可我总觉得姐姐还活着。”
她缠着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和她姐姐相似。她犹豫了,还是伸手轻拍着钰洛的背,“我不会死的。”
今日,是她的生辰。
上一世及笄的生辰,她是在爹娘和兄嫂的陪同下过的。那夜,宫靖白送了她一根玉钗,她平日里最是爱惜,直到被傅辞绯给打碎。这次及笄的生辰,她在不知是何处的地方,抱着一个害怕她死去的小丫头,这世道多是讽刺。
三日清斋洗浴后,便要入池,池中黑色的池水,时不时冒出一只蛊虫在游动。霁初用血在浴池前画上了阵咒。“四十九日,都要待在浴池中,我会帮你换药换水。”
“有劳先生。”她面色如常,他越发想要打破这平静的假面,“中原女子不最重贞洁?”
“先生对我这张丑脸,可下得了口?”她轻嘲,跨过浴池,慢慢褪下外衣。浴池中的雾气袅袅,渐渐看得不真切。
墨绿色的眼眸映入少女的身影,当她褪下衣物时,被蛊虫啃咬得凹凸不平的皮肤,触目惊心。背上的图腾,大蛇将蝎子包裹起来。被刺在唯一一块完好的皮肤上,他记得那时被刺上时,她挣扎得厉害,南巫的人都要被印上这个印记,永不背叛。
她踏入浴池之中,密密麻麻的虫咬上来了,手指、手臂、腰间......每个地方都被啃咬着,她眉头拧紧,将脸慢慢沉入水池中。
她有野心,在得到所渴求之物前,她不会死的。
拂以闭上眼,记得那少年雄雌莫辩的面孔,被她打扮成女子上街,引诱了多少少年。不过收了两个泥人,却能笑得像得到了全世界。
——拂姐姐,日后每一年的生辰,我都想跟你一起度过。年少至迟暮,每一年,我都会送你生辰之礼。只要我...还活着。
衡月,我想活下去,我也希望,你能同我一起活下去。
这是她殷切的期盼,也是唯一的愿望。
符宁得知她要千蛊术时,她就打算好了,准备在蛊虫中混入喂养了五毒的蛊虫,一旦放进去,阿丑必死无疑。
想要换皮,别做梦了。她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守了两日,终于等到霁初从浴间走出,她看了看,四周无人,便走进去,穿过格栅和屏风,她看见了水池中的身影。她冷笑一声,掏出药瓶,还没来得及打开。大花就立即冲了过来,张开的大口就要咬上去,符宁慌忙退开,在一片雾气之中,脚下一滑,就摔在地上,那可不是跟在霁初身边的那条蛇么?
“你可知,若你此时葬身蛇腹,也完全不会有人注意到你?”霁初不知何时折返,靠在屏风边儿上,漫不经心又慵懒。
她慌了,“霁初,你若杀了我,长老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不,他们不会知道,就算他们知道了,我也不过是捏死了一只蚂蚁,长老还不会打算跟我翻脸。还有比我更好用的刀么?”他低笑。
“我不会再动她了。”她立即服软,“霁初,你我同族之人,何必为了一个外族女子互相折腾?”
“阿丑会被留在南巫,她会是南巫之人,你连此事都不知晓?”他拍拍她的脑袋,“你我虽为同族之人,可从未有过同族之谊。”
墨绿的双眼绽放发现猎物的光芒,“该说,都说完了吧?”
“不!不,霁初......”他起开,大花得到允许,向她张开了大口。
“大花,别吃得太狼藉了。”
大花是唯一一只能跟了他这么久的动物,因为它足够知进退。
身后的痛苦尖叫,渐渐淹没在了大蛇吞食之后。
若是早有同族之情,今日便不会落得这番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