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之夜,白露落台窗前,夜风起,月光打入窗,落在他身上,隐约可见那背上密密麻麻的纹印。
散落的长发,凌乱在脸侧,深邃的五官,竟是一种冰冷绝美的味道。墨绿色的眼眸,散发着幽凉的光。
黑色的纹印顺着肩头,爬上他的面孔,犹如一条毒蛇,将他紧裹。
在半光与半影之下,他像是一尊精心打磨过的雕像。
外头的熙攘喧嚣,似是从很远的很远的地方传来,眼睛一闭,又好像听不见了。
这是云国,一个人妖鬼三族并存的国都,这也造就了云国的三大势力:天、尧、褚。
天势以皇族贵胄为主,尧势以妖族主为统领,镇守云国四路八方,妖族独立开外,可尧势中有鬼族,有人族,这就是世人眼中海纳百川的一大势力,无论敌人是谁,都不会有任何妥协,他们修行练法,却是为了在世间立足,拥有妖族的一席之地。而褚势是自诩开天女帝之后,与尧势不同,他们突如其来,在这世间立足,在人还未充分发觉是时,已如春笋破土而出,以鬼族为领,在云国立足。他们就如调皮的孩童,会恶整人族,若是不小心碰到隐瞒身份的妖族翻了车,他们会立即逃脱开来,识相又令人咬牙切齿。
拂以放下车帘,饶有兴致道,“我当云国会是更和平点的地方,外头皆传风云二国,有妖族,有鬼族,包容万象,海纳百川,以此独立开外,与常道不同而有所不同。”
“这外头的传闻又有几处是真的?我君问楼在江湖上鼎立三十余年,从来都要辨别真假消息。要传出去假消息,君问楼的名声,就毁于一旦了。”终于进入云国境内,陆千何的话,也稍微多了起来。
钰洛大惊,“三十年了?您贵庚?”
“不到而立,别这么看着我。”他打着扇子,“这君问楼也不是我创立的,我不过是在中途捡了个便宜。”
“能有这便宜也是你的本事,这外头打着灯笼,都没这么好捡的。”拂以打趣道。
“那可不?我天生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吹的。
马车突然停下,让车上几个人,没来得及刹住,拂以抓住车窗,鞠竹扶住钰洛,陆千何那脚就抵在门边上了。
“夫人,前方有打斗。”即墨道。
陆千何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前方一处聚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还能看到隐隐有人用了法术。“是尧的人,绕道,莫要同他们起了冲突。”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正是要回到据地的时候,偏偏又碰上了骚乱。
马车是掉了头,只是命运似乎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方才在里头打斗的人,受伤被丢了出来,就这么直直的砸向马车。即墨一惊,眼看这么大一个人就要砸到车厢上了,即安一跳起来,刀鞘挡下那身子,一把拎起那人,稳稳落在马车上。
只听一声闷哼,那人重重的咳起来,外伤和内伤掺和着,脸上血迹斑斑,颧骨都被打歪了,足见对方下手有多狠。
一路看客叽叽喳喳声中,让出了一条道来,一紫发飘飘的男子站在远处,不似一般的男子的阳刚,反而有几分阴柔之气,他身长九尺,十分高大,身上穿着的正是墨锦,看来也不是什么一般人。紫眸带着讥讽看来,“阁下可否把人还给我了?”
即墨看了一眼那人,若是还给他,此人怕是连命都没了。
“我等本无意干涉你们,只是刚刚救下了一人,就马上要将他送入虎口,未免也不是大丈夫所为。”
哈,大丈夫?男子大笑一声,“怕什么?那人是逃犯,我们也不过是在履行公务,看阁下也是外地人,阁下若是想平安从此过去,还请不要多加干涉无用之事。”
他眯起眼,无用事?
拂以半撩起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那人的惨状就映入眼中,那脸已然面目全非,青紫红肿,骨头错位,连她看了都皱起眉。那男子还看不到她,只在对面嘲笑道,“怎么?又怕又想行善?不如还是收收心,不该管的,莫要插手,才是活得长久之道。”
她抬眼,正要开口,陆千何突然抓住她,摇摇头。
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就在这一念之间,可就是个逃犯,也断然没有被欺凌成这般惨淡模样的理由。
“他们是尧的人,温拂以,我寻你来,是为了救霁初的。”他压低了声,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刚进云国,就被尧盯上了,断然没有半点好处。
“陆公子,你觉得若是换作先生,会怎么做?”她淡淡问道,将手抽了回来。
“!”换做...霁初?
“先生不会管别人的死活,可是,别人若是挑衅他,他定会让他尝到十倍的痛苦。”
正是如此,他们在在南巫才得以生存。
她撩开车帘,用云淡风轻的模样,面对那紫衣男子,“阁下先挡了我等的马车,不,不止是我们几个人,这条路上要过的人,都被挡在此处,阁下难道就不觉得有半分羞愧?”
“我们尧做着公道事,难道你们都不能有半分谅解?”他轻描淡写道,“这位夫人还是早些回家抱孩子去吧。”此语一出,周围一片哗笑。
拂以也不恼,直道,“该早些回家抱孩子的,应该不是妾身,而是占着做公道事的名头,半点公道事都做不成的阁下。”
那男子怎受得了被一介女流这般戏弄。当下冷笑道,“夫人自己出来,也不担心,人生地不熟的,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阁下劳心了,妾身不知一个犯人,究竟做得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能让阁下下此狠手。既是犯人,也该是有官府来处置,阁下这也不过是滥用私刑罢了。
没错,尧势并非皇权下承认的地方,而是官府多为人族,在对付妖族和鬼族上就会吃不少苦头,因而就尧势为平云国之乱,就会对那些犯人进行惩处。确切来说,是一股民间发展的势力,随时得到了云国百姓的认可,但并没有得到天势皇权的认可。
此事大家心照不宣,却被一个外地女子拿到台面上来说,不禁让人有几分难堪。他有些恼怒,“我们尧势处置犯人,是云国的道理,你一个与云国无关的人,说什么话?”
这好好说话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