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有人喊。
化了妆呢——!蒲嘉苓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她没带伞,被雨淋湿花了妆很麻烦。
左顾右盼,看见离小区门口不远的地方有家副食店,她赶紧飞快地跑了过去。
走入副食店那一刻,雨声在背后骤然放大。
蒲嘉苓在货架面前打了几转,没看到想要的东西,高声问:“老板,你这儿卖雨伞吗?”
副食店很小,bī狭的空间里有股cháo湿的气味。老板叼着烟,坐在收银台伸长脖子冲她摇头,“真不巧,刚好卖完了,你就在这等等避会雨吧。”
夏季,都是bào雨,恶劣天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眼前的雨却没有停息的意思,豆大的雨珠像是细碎的小石头,迅猛地砸在水泥地面上,蒲嘉苓站在门口,被bào雨的攻势bī得往里退了两步,鞋面不可避免地打湿。
周围还有些没带伞遭遇特殊情况的路人,大家避雨的思路都差不多。看见附近有店面就走进来佯装买东西,几个人与蒲嘉苓错身而过,带着滴落地面的新鲜雨珠。
店门口瓷白的地砖立即积上一层薄薄水洼,蒲嘉苓拿出手机,点开跟宋清深的对话框,打下:
【下雨了,你过来时小心点,我还没到,在小区附近店里躲躲雨】
一股陈旧的烟味飘过去。
是刚进门的人,步伐缓慢摇摆,走起路来像是棵不稳定的芦苇。
蒲嘉苓刚刚低着头,没看到脸,只是余光瞟到了身形。
这模糊的印象却让她的手骤然顿住,她眼睛定在屏幕上,没有看内容也没看别的,单纯凝固,脑子里爆炸的念头已经占据视线。
几乎是qiáng迫性地,蒲嘉苓不断回想余光看到的场景和那股烟味。人的身影可以相似,身上的味道却多会大相径庭,两个熟悉的剪影合在一起,指向的答案就几乎只有一个可能——
“老板,要包软中。”嘶哑的声音。
蒲嘉苓浑身僵硬。
玻璃柜台被拉开,发出艰涩的卡顿声,紧接着是烟被拍在台面上的摩擦音。老板说“六十五”,另一个声音说:“这么贵,便宜点啊?我在别家才买成五十多。”
习惯的讲价,惯抽的中华。
以及声音。
这么多特征,不会是其他人了。
老板不让价,那人便嘀嘀咕咕地掏钱,蒲嘉苓手脚冰冷,想走,外面的雨却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严实地挡住她的去路。
“嗯?”
疑惑的声音。
这音从后面追来,像是根冰冷的尖刺扎入蒲嘉苓的后背。像是在辨明什么,他缓慢而长地低声说:“小苓?”
*
堵车了。
雨点争先恐后地在车前玻璃上破碎,雨刮已经开到了最高速,还是跟不上视野模糊的速度。
短短几分钟内,天色黑得如同夜晚。耳旁,急躁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刺眼的红色车灯晕成水花的形状,晃眼之间,颜色似乎与身旁的红玫瑰重叠。
宋清深看了眼表,回复蒲嘉苓的微信:【有点堵车。你在哪?雨太大了,我过来接你。】
他回得很快,却久久没收到来音。看了眼窗外,宋清深没催促,只是喃喃自语,“怎么偏偏堵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蒲嘉苓绷紧了肩膀。
避无可避了,面前站着的就是她十几年未见的父亲。
蒲勇老了很多,也变了很多,乍一见面,竟然有些陌生。他本来就不是显小的长相,狱中的蹉跎让苍老变本加厉。蒲嘉苓看他佝偻的背,还有剃得极短的头发,顷刻间有些恍惚,这个人真的是她的父亲吗?又或者,真的是杀她母亲的仇人吗?
太多的疑问和冲击混成一股洪流,堵住了她的喉咙。
蒲勇说,“来看你。”
“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应该最多能知道我在哪个城市。”
蒲勇没接茬,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他手颤颤巍巍的,带着烟雾也微微颤抖。
他说:“有些渠道……”
蒲嘉苓秒懂。“你又跟那些人接触了?从他们那里买了我的信息??”
“……要不是你拒绝告诉我……”
“所以是我的错了?”
“小苓。”
老板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蒲嘉苓很想冷静,可是遇上父亲的事,冷静太qiáng人所难了。
蒲勇也很不能接受女儿的咄咄bī人,他抬眼:“能不能别这样?我只是想看看你。”
“可是我不想。”
“你们女人就爱闹脾气——”
“那你直接点吧。”蒲嘉苓根本不想辩:“执意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真的想看她,不会十几年杳无音讯,半句关怀都无,狱里也是可以写信的。
当然蒲嘉苓也不想与他有来往,她笃定蒲勇别有用心的理由是,妈妈就是被他这些花言巧语所蒙骗,原谅了他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