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下来的收获倒是不少,也不枉苏锦莲陪着几个女人聊了一下午,从一开始的谈天说地到后来的育儿经,她倒是没探听到那些庶子对林肖玦的谋反计划有什么了解。
“让碧萝先把菜上了,我们边用膳边说。”
苏锦莲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的碧萝就已经把小食箧打开,露出了里面精致的几道小菜来。
红烧茄子和土豆牛腩都是苏锦莲以前教她们做的,被赞是奇思妙想。糖醋鲤鱼和绿豆这样的时节性菜式,只要是在岭南一年四季都能吃到,这里的气候温暖如春,与外面的春夏一直没有差异。
“小姐,您何时还截获了林世子的信件?”
苏锦莲现在有什么事情都是放手给两个丫鬟去办,而截获信件的事情两人都是一无所知。正准备从她口中听出来什么大消息,苏锦莲用筷子捋下自己不喜欢的鱼皮,把鱼肉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才道:
“那是我自己仿写的,字迹应该有个八九成相似,骗别的人不行,徐慧月是够了。”
再加上自己义正词严的劝说,她当时能清清楚楚地捕捉到徐慧月的动摇。
“要是林肖玦的东西能被我这么轻易截获到,他也不需要去帮助三皇子一起谋反了。”
前世林肖玦是筹划良久,今生他的计划被打乱了不少,苏锦莲自然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而是要一步步地逼着他把底牌现出来。只有敌在明我在暗,才能一击必杀。
常言喝酒误事,苏锦莲自从到了岭南王府后日日夜夜谋算,便再也没有沾过酒。今天不知是心情好还是为何,主仆三人竟是来了个一醉方休。
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酒的香味,但又混入了迷香的清淡味道。碧萝酒量不错,但脑袋忽然感觉到一阵昏沉,立马明白了是有人过来找她,以往林肖玦有重要事和自己沟通都是用这样的方法。
今天是含桃守夜,只有她一个人在耳房里面。清凉的月色如霜雪笼罩着大地,映在轩窗上,衬得少女酡红的脸颊格外醉人。她就这么懒洋洋地倚在窗边,等到一名男子拽起她的手臂才打起精神来望向烛光闪烁的里屋,见里面没有异常的动静,才把那男人拉了进来。
掀开床板,碧萝熟门熟路地敲了敲下面的第三块地砖,很快找到了暗门锁在。
“走。”
那男子压低了声音道。
碧萝点了点头,率先向暗门里面的通道走去。
要是说起来,她以前还没有资格和林肖玦的这些心腹共事。那是在她的“全家”被苏锦莲“杀了”之后,林肖玦才开始对她全心全意地信任。
毕竟碧萝是苏锦莲的贴身侍女,又有还不错的武功在身,这样一个棋子不好好利用起来得多可惜。
至于含桃,在碧萝后来的多番求情下,也只是“给了”她很简单的任务,就是看着碧萝做事而不言。谁知含桃根本没被下药,林肖玦因碧萝那一番哭号陈情已经完全信任于她,倒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掌控了不少人。
两人不声不响地走了半天,才从岭南王府走到了岭南王的住处。所谓避世,他倒是真的有几分老人家的清心寡欲,以前的妾室都送到了其他地方,也没有纳新的进来,就这么一个人过着。
只不过所用的东西还是极好的,此刻坐在檀木椅子上吃着的那一盏燕窝粥,就要抵得上不知多少个寻常人的身家了。
“碧萝参见岭南王。”
碧萝恭恭敬敬给他行了个礼,男子仍旧吃着粥,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等到碗里的燕窝粥吃完,又擦干净了嘴才示意碧萝起来,好大一个下马威。她多数都是和林肖玦交流,倒算是第一次过来找岭南王,比起他的儿子来,显然还是老子更有心机一些。
碧萝是有武功在身,自然不会因为跪这一会就累得不行,轻轻松松地站起来后也不敢随意说话,只等着岭南王开口。
岭南王满意地一颔首。没想到肖玦还挺会看人,这样得体的丫鬟用起来也比较稳当,总比那个一股子狐媚气息还不能开枝散叶的袁雅钰好多了。
他现在忧心的也就是林肖玦上了战场还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苏锦莲自小习武,没想到居然是个不能生养的,嫁进来两年都没怀上孩子。
徐慧月那一胎早产,袁雅钰一看就是个骨头轻的,不好生养。兜兜转转一圈,林肖玦选的女人他也没什么满意的,待到稳定下来之后他还得先让肖玦纳了这个看起来比较稳妥的碧萝才是。
思及此,看碧萝的目光也稍微柔和了一点:
“肖玦近期怕是不能回来,我想问问你,苏锦莲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世子妃传了几封家书,不过都是奴婢亲自拆开来看过的,还拦截下来一封。”
碧萝早知道岭南王要盘问些什么,乖巧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递了上去。见那男人一目十行地扫过,亦是得体地站在一旁没有乱问,只是等他看完才从手里接过来。
“不错,都是些女儿家正常的话语。她现在没对你起疑吧?”
碧萝神色一僵,拳头立马攥紧,似是情绪无法掩盖般恶狠狠道:
“她还对我起怀疑,已经杀了我的全家,又凭什么过来怀疑我!”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响起,饱含彻骨恨意。继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才朝男人道:
“王爷恕罪,是奴婢失态了。”
“无妨。”
岭南王露出几分浅淡笑意,对于碧萝的失态倒是毫不在乎。碧萝只要越恨苏锦莲,对自己的儿子也就会越忠心,再加上以后让肖玦纳了这个碧萝,圆了她一直以来的梦,最好再怀上个孩子……
女人终究是女人,最好的束缚不是金钱权力,而是用孩子把她们拴住。只要碧萝怀了肖玦的孩子,怎会不一心一意的?
“此番回来,若是你对肖玦办事有利,以后当上妾室和那袁雅钰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能。本王打算在肖玦回来之后直接传位给他,以后你就是王爷的妾室,身份比现在要高了不知多少。”
男人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奇特的蛊惑魔力,还特地把“王爷”两字咬得极重。碧萝闻言小脸一红,兴奋地往地上一跪,重重给他磕了个响头:“多谢岭南王!”
后又补了一句:“奴婢能跟着林世子做事已经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又怎会贪恋于林世子的妾室位置?”
“好孩子,本王说你能,你就能。有本王撑腰,那个袁姨娘和徐姨娘都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见碧萝一下子下去额头都有点红了,岭南王心情更是大好。他现在是越看这个小丫头越顺眼,只要好好跟着肖玦做事,以后必将不会亏待她。
就当是……补偿她的家人好了。
岭南王又问了几句零碎的,才让那人把碧萝一路送了回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碧萝扑通坐到床上,似是在回想刚才岭南王对她许下的承诺,激动地又重复了几遍,在床上喜滋滋地翻来覆去。直至听到下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脸上的笑容才垮了下来。
果真,就是在这里试探着自己呢!
仿佛是自从看清林肖玦的面目那一刻起,碧萝的脑子忽然开了点窍,也从苏锦莲的旁敲侧击中懂得了做戏要做全这个道理。
刚才岭南王说得无比好听,要是放在以前她这条傻乎乎的鱼儿一定直接上钩。然而在知道自己拼死拼活给林肖玦卖命的同时,他要以这样决绝的方式留住自己,碧萝就已经对林肖玦失去了所有的好感,转而化作了痛恨。
做林肖玦的女人有什么好处,她现在可算是看得清清楚楚。徐慧月落了胎成了半个疯妇;陈箐燕被殴打摧残致死,死前还被那样糟蹋;袁雅钰被送到了京都城为了拉拢别人而侍奉二夫,这些女子,又何尝不是林肖玦一个个抬进家里来的?
将恨意尽数掩藏,再三确认底下无人之后,碧萝才慢悠悠从房间里走出。
虽然有个含桃守夜,大户人家的外屋还是会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在走动,以免有什么突发情况。现在还是半夜三更,但她知道苏锦莲并没能睡得着。
院子里有林肖玦的眼线。
她几乎可以断定,不然这人也不会在小姐“大醉”之后找到她。不过她们平时说话都是两个丫鬟轮换把风的,到底是在林肖玦的地盘,一切不能不小心。
两个在外头守夜的婆子在这寂静的夜里百无聊赖,听着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又有些让人坐立难安,便干脆坐在那里聊起天来。
年纪大了点的人聊天总是离不开儿女,碧萝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人聊得尽兴,自己也都是有些昏昏欲睡。
听到“吱呀”一道细微声响,一名头倚在门前长廊的美人靠上的婆子眼皮动了动。只是在漆黑如泼墨的夜色中难以捕捉出这样细小的举动,碧萝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向外面走去。
她到底还是有了之前在林肖玦那边办事的经验,知道那些眼线就会藏在暗处里,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先来没有往苏锦莲房间里走去,而是朝水井那边。
“她往水井那边去干嘛?”
“不知道,你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看似睡着的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其中一个瘦一点的婆子见碧萝的身影绕到房子后面了,才从地上站起来。正准备蹑手蹑脚地过去偷看,忽然脑后一痛,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喂,是不是真把我当成个傻子了?”
这名瘦婆子身躯倒地的声音立马引来了另一个婆子的注意,刚准备过去看一眼,忽然听到碧萝的声音响起,连忙转身就跑!
碧萝的武功不如含桃,但到底是学了那么多年,对付两个婆子还是不在话下的。只随意的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往那婆子腿上一砸,有一处立马皮开肉绽,让她也是尖叫一声栽倒在地。
“如果不想你的舌头保不住的话,就把嘴给闭上。”
碧萝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困意,而是冷厉万分。原本还想通过大喊大叫引起别人注意的婆子立马噤了声,他们虽然是暗线,但主要都是为了钱而做事,远远还没有到为主人付出一切的地步。
少女身形一动,先是把瘦婆子拽起来拖到了苏锦莲院子的门口。那个胖一点的鬼点子比较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只想着瞅准机会赶紧逃跑。而碧萝把瘦婆子往地上一放,就把她也拖了过来,直接断了她的念想。
“小姐。”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正躺在床上等着消息的苏锦莲神色一喜,一翻身就坐了起来。
“怎样?”
苏锦莲话音刚落,立马看到了被她拖进来的两个人影。这两个婆子也是平时比较眼熟的,其中那个胖婆子很会说话,苏锦莲高兴时还奖赏过她一点小东西,没想到林肖玦的眼线埋藏的这么深,深到连她差点都没能发觉出来。
示意碧萝把门关好后,苏锦莲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起了床,轻轻一脚踢在瘦婆子的肩膀上。见她悠悠转醒,将明黄的烛火又往桌子前面推了推,温暖的光亮充盈了满室,却让躺在地上的两个婆子心如寒冰。
死定了。
脑海中只冒出来三个字,让她们立刻对帮林肖玦做事而后悔起来。要是早知道会被发现,她们是不可能在去收下那一笔钱的。现在倒好,世子妃这个架势,恐怕把她们生吞活剥了都能。
被平日里一直相处着的奴才背叛,这种感觉绝对不好受。更况且世子妃对她们其实也还算不错,脾气好,不像其他家一些千金大小姐一样颐指气使的,如今一朝积累而爆发,恐怕……
“世子妃,千错万错都是小的的错,请您不要连累于奴婢的家人,奴婢自甘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