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327、修罗场(前世番外)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女将木兰一朝回乡才能卸下铁甲披上红装,而闺中女子日日都是以容颜为首要,精心打理,细致描摹。

  窗外骤雨初歇,未有晴光。林肖玦无事可做,便懒洋洋倚在阑干处看着苏锦莲打扮梳妆。她今日正是十八岁生辰,得知林肖玦宴请八方后自然是要精心上妆。

  千金难求一斛的螺子黛并未供正统的世子妃徐慧月使用,而是被全部搬来了苏锦莲这里。她向来最善画眉,尖端在入鬓长眉上轻轻描过,绘成细长的形,鸦青的色。

  苏锦莲肤色白皙,粉面便没有敷上太多,只在双颊上扫过一层淡淡的胭脂,便如桃花顷刻间现于脸上。三千青丝并未长及垂地,此刻用一支鸾凤点金步摇轻轻挽起。最后以口脂描摹唇线,笔锋一落,红唇立现,衬得那满口贝齿越发耀眼。

  “最后应当再在发间配上凤冠,无需金玉满头,只用那一个才能衬得你无双气质。”

  随着苏锦莲妆容渐成,林肖玦从懒洋洋逐渐转为了兴致盎然,一边百看不厌地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一边心猿意马地就想着白日里不该想的事情来。只是他也知晓离生辰宴仅仅半个时辰,只得暗自忍了下来。

  “凤冠除却新婚当日外是皇后娘娘才能使用的,你莫不是睡久了有些糊涂?”

  苏锦莲回眸朝他一笑,在清寒天气中也如暖阳光芒。林肖玦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伸出手来在她脸上轻轻一碰,雪肤触感柔滑,格外扰人心扉:

  “不过是个发冠而已,谁又说你担不得了?在我心里你一直与正宫无异,走,与为夫一同会见来客去。”

  虽然在闺中是高门嫡女,但她嫁入岭南王府是以平妻的身份,与正妻一字之差却是谬以千里。

  大齐规定非正妻不得穿大红,苏锦莲也不喜小家子气的粉妆,今日便穿了一身十足贵气的深蓝交领长裙。林肖玦为与之相配亦是好好寻了个同样款式的衣裳,两人携手并肩而行,款款步入正厅时立刻收得大片真诚或违心的赞叹话语。

  “林世子与苏小姐当真是佳偶天成,必将流传为大齐的一段佳话,还只盼着何时有了长子都让我们这些再来齐聚一堂啊。”

  说话的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女子,厚厚的粉面下看不出真情实感究竟如何,漂亮话是成堆地往外说。附近权贵因着林肖玦和苏锦莲的面子来了不少,想要巴结着岭南王世子的人更是乌泱泱地往里面涌,说起话来一套接着一套,只差没把两个人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流水的席面满桌的菜肴,丝竹管弦乐音袅袅,歌姬展喉纵情而歌,舞女急旋慢转轻扭纤腰。正厅的最中央以汉白玉为底雕成一朵巨大的莲花,正是林肖玦为苏锦莲以金玉铜钱砸出来的贺礼。

  外面的丫鬟闻着飘香的佳肴咽了咽口水,再三确定无人注意自己之后,蹑手蹑脚地就朝另一处走去。

  *

  如果问苏锦莲可觉得快乐,其实她也并不喜欢这样万众瞩目的感觉。一道道目光紧盯着自己的脸,讨好的话从一张张嘴里不带重复地争先恐后说出,笑得她唇角都要有些僵硬。

  而林肖玦最是喜欢高朋满座带来的虚荣,年轻活力的女子载歌载舞,于风中飘扬的绸带肆意舞动,仿佛就能将这欢欣直直送达人的心底。

  苏锦莲见他一边看着歌舞还一边不忘把自己的手牵紧,唇角不由荡起一抹浅浅笑意。轻轻将手抽出来亲自剥了个葡萄送入他口中,林肖玦回过头来与她相视一笑,眼中写满了能溺死人的甜蜜。

  郎情妾意的好戏在尖锐的女声响起的这一刻轰然落幕。

  能被邀请来的人都不会是身份低贱,自然是一个赛一个的会说话。

  知道苏锦莲并非是正室嫁入,不方便以世子妃相称就叫了个“苏小姐”。而此时圆滚滚如一团烈焰的女子几乎是整个人扑了进来,把正在跳胡旋舞的赤脚少女都吓得愣在了原地,任谁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此人便是林肖玦的正妻,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徐慧月。

  随着徐慧月的那一声标志性的“夫君”,轻快的乐声也是戛然而止。数名少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呆滞地立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外面虽然是刚下过雨,夏日的天气总归是有些闷热,那一袭红衣的女子远远望去如圆滚滚一团熟肉,离近了看才把五官看得分明。除却肥胖之外,五官平淡无奇,安在那张脸上倒也是看得过去,她许是走的有点急,额上汗珠滚滚,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苏锦莲向来不喜欢鸠占鹊巢的徐慧月,面对林肖玦在她生辰时不许徐慧月出门也是默认为好。而现如今被禁足的人不顾规矩又以这样丢人现眼的方式出现,让她不由皱了皱眉头。

  空气的温度似乎都是降下来些许,未等林肖玦呵斥的话语说出口,徐慧月已经是被两个丫鬟架着喜滋滋地坐到了一个空出来的板凳上。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护住凸出来的小腹,满脸写满了他未曾见过人慈祥。

  “奴婢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世子妃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是今日才查出来的!”

  主子怀孕奴婢自然是可以跟着沾光,阿燕这一声道的喜气洋洋。而随着她话一出口,满座应有的贺喜声久久未传来,目光倒是尴尬地在徐慧月和苏锦莲两人身上流连,在她瞬间凝滞的笑靥上,嗅到了即将弥漫的硝烟。

  徐慧月的笑颜,阿燕的报喜,全都如一根细长的针狠狠刺进苏锦莲的神经。心跳在这一刻猛然停止,那有些扎眼的红裙也是如熊熊烈火般将她的心脏灼烧成灰烬。

  眼前漆黑了一瞬后视线才骤然回笼,她听到原先的那些人开始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找借口离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偌大一个正厅内竟是只留下几个人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