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袁雅钰主视角】
“夜深了,明天还要上朝,皇上不如先歇息吧?”
纵然心头被割裂得鲜血淋漓,袁雅钰多年以来却已经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仍旧挂着得体的笑容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锦莲姐姐那边钰儿也会去帮皇上劝劝,钰儿舍不得皇上这样难过,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她最后拿来药品在他受伤的肌肤上又涂了一遍,才服侍他安心睡下。睡梦中那两条眉毛依旧没有舒心地展开,他并不是把女人看得极其重要的人,自然不是完全因为苏锦莲的恶言恶语——袁雅钰在回忆中很快捕捉到一个细节,就是他之前说的“暴君”。
当时林肖玦刚刚登基,原本预备着要迁都于别处,而考虑到迁都劳民伤财实在是太过,便歇了这个心思。他自然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顺,一边喊着替天行道抹黑前朝的同时,一边也是竭力想给百姓留下好印象。
苏锦莲曾指着他鼻子骂他疑心太重,但那些前朝忠臣并非是言语可以说服,一个个固执倔强得像头老牛,林肖玦努力许久,也只能抄斩流放以儆效尤。不能迁都,前朝的宫殿却也不能沿用,他翻新宫殿的同时也是减少三年赋税,尽量让百姓减少压力,可为什么努力了这么多,还是改变不了他们心中的固有印象?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谩骂唾弃林肖玦,她袁雅钰也能理解他的全部。她可是陪着他一路走过来的女人,可为什么,他就是会对一个人念念不忘?
她从未感受过青梅竹马的温暖情谊,自然无法了解两人多年的爱情中掺杂着亲情友情是多么坚不可摧的力量。这些年来,她看到林肖玦在许多美人堆中流连,落得满身芳香,就知道了他本性就不会是十分忠贞的男子,若是苏锦莲一次又一次地对林肖玦放弃,怕是再痴情的男子也不会有耐心次次伏低做小地讨好了。
望向旁边人的睡颜,袁雅钰心成一计,唇角悄然漫上一抹笑意。
*
“惠妃姐姐可在?”
盛装打扮而来,袁雅钰正好与出门的碧萝撞上。眼前的少女一袭浅色衣裙,就差没把“厌恶”两个字写在脸上。碧萝是什么心思,袁雅钰自然是一清二楚,每次看到林肖玦都要装作不经意地说些话,那些手段她在天宝楼的时候就已经看那些女人用烂了,实在是低劣的很。
尽管如此,碧萝还暗地里看不起她的出身,让袁雅钰极其恼火。
“回宝贵嫔娘娘的话,我们娘娘还在休息,宝贵嫔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的好。或者宝贵嫔想在这里等着也可以,只不过应该要很久。”
她这么说倒也不算是诓骗袁雅钰,苏锦莲许多时候都是在房间里休息,况且在面对袁雅钰的时候也是毫无好感,拖一会再出来见是常事。
“无妨,既然来了,本宫怎么会随随便便离去?但还得让碧萝姑姑在这里伺候着茶水,不然本宫还要以为繁锦宫没有待客之道呢。”
袁雅钰在碧萝脸上扫过一眼,见她脸色一垮,心中冷笑连连。就这样的手段还敢来和她斗嘴,再回去修炼个十年怕是才能够得着边。
袁雅钰现在的地位仅仅在苏锦莲之下,碧萝自然不好推脱有事而怠慢,只得把手中东西交给了比自己低一个品阶的小宫女,不情不愿地过去给袁雅钰端茶倒水。
“你们主子也没有侍寝,这个时候还不起来,好在此时皇上还没有立下皇后,不然日日给皇后请安都要迟到,可不会讨到欢心。”
她品了口苏锦莲这里的云雾茶,心思却完全没有放在茶水上,狐狸眼微微上挑,闪烁出一片精光。经她那小嘴一张一合,仿佛那个从未存在的皇后已经蹦了出来,正要准备着整顿后宫。碧萝神色莫名,垂下头淡淡回了句:
“奴婢不可私下议论主子。”
“记得当时皇上要广招后宫,本宫把自己身边的一个丫鬟推了上去侍奉皇上,结果皇上收下了之后也没有叫去侍寝过,看起来就好像是个透明人,本宫看她可怜,又给叫了回来。
看来啊,这主子受宠,皇上心里有主子,就不会对丫鬟太过上心。毕竟本宫和皇上感情一直很好,若是皇上真纳了她,本宫面上不说什么,心里总会是有点难受的,还好皇上体贴本宫。“
袁雅钰唇线挑起浅浅笑意,将那暗含的刀光剑影都化作了这一片温软中。看似是在炫耀自己的恩宠,实际上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主子的恩宠对于想要上位的奴婢来说是一把双刃剑,既是让皇帝能够想起自己,又会让其思前顾后。
很明显,袁雅钰宠冠六宫,苏锦莲更是林肖玦心上的独一无二。她要是能成功上位,有了苏锦莲光环的掩盖,怕是她连出头之日都难有。更况且苏锦莲对林肖玦多年的感情岂能说散就散,若是她露出这个心思之后就惹恼了苏锦莲,主子想要她的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林肖玦不是能守住心神的主,也是有个好看的皮囊在,自然有许多贪图荣华富贵的小丫鬟前赴后继跪倒在他的龙袍下。成功的自然有,但没什么恩宠,甚至也有被自己的主子报复,沦落到浣衣局去做苦力的。
见她已经有了动摇,袁雅钰和林肖玦都能周旋多年,自然是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白玉瓷的茶杯上沾了一抹嫣红的唇印,她并未擦去,反倒是刻意抹开了一点。炎炎夏日,骄阳已经懒洋洋地升到了空中坐镇,碧萝最后看了袁雅钰一眼,低着头就往苏锦莲的寝宫里走去。
“茶水斟好了,奴婢现在要去看看惠妃娘娘有没有起来,还请贵嫔稍待片刻。”
“快些去,记得告诉她本宫就在这。”
甜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落到碧萝的耳朵里,让这夏日的暑气都尽皆退散,转作了彻骨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