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饶命!”
那小厮倏地撑起身体跪在重睦面前,“咚咚”几下磕了三个响头:“小的家人俱在冀王府内为生,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为华匀县主效命。求公主饶命!”
冀王便是华匀县主之父,不问世事居于封地许多年,除却年节甚少入京,独留一个女儿在此肆意逍遥。
“呸,”灿戎十分嫌恶,啐了那人一口:“眼下倒不怕县主伤及家人,卖起可怜了。说实话!”
“小的绝无半分虚言,”那小厮没来得及避开灿戎口水,顶着面上脏污,死咬下唇忍着哭腔:“小的父母都在冀州城老王爷府内当差,独小的与弟弟在京中伺候。县主应允,只要小的时常汇报些顾大人与公主消息给她便不会伤及家中其他人,小的,小的这才斗胆与延年姑娘来往。”
眼下既已被抓获,他辩无可辩,自是得寻更大的靠山逃出生天:“小的坦白从宽,只希望公主与驸马爷能救小的弟弟逃离苦海!”
未等重睦回应,本已安静许久的延年再次歇斯底里:“你胡说什么!”
她在仓惶之中抓住重睦衣摆,使出浑身解数紧紧不放:“公主,公主,奴婢根本不认识他,奴婢伺候了您十年,您万万不能听他一面之词啊!”
“别碰公主。”慈衿瞬间将她推开,一手叉着腰,一手攥着藤条恶狠狠道:“抓他那天之所以不动你,原就是为了叫你自己露出马脚。”
她猛地从腰间小包裹中扔出几张字条:“这几日来,你放在客房院内后墙第三块瓦片下的信物,都是我与灿戎合谋骗你留下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在,看你还怎么狡辩!”
重睦确实觉得稀奇,华匀县主与她素无jiāo情,顾衍对此人更是敬而远之,那新婚贺礼如何送得进顾府。
原是出了内贼与之勾结。
她早该想到才是。
正如大军征战之时不可有二心,否则不等敌人攻打,自会溃不成军。家宅内务说到底,不过另一种战场而已。
将早已冰凉的手指握了握拳,恢复不少知觉,随后才紧紧肩上外衣,在挂着泪珠,错愕过后面如死灰的延年面前蹲下身。
重睦抿唇不语,倏地忆起李尚宫第一次将延年万里带到身边时,也是这么个肃杀冷寂的冬月。
“以后她们两便跟着慈衿姑娘,共同伺候公主,”李尚宫那会儿也很年轻,鬓边无华发,眼角无纹路:“公主给她们取个名字罢。”
她不喜读书,太学院那样多的课程,独对杨太傅所授前朝史学兴致极高,满心所愿不过学习过往教训,寻求攻克渊梯之法。因此也取不出什么莺啊燕的娇态之名,思索半刻义正言辞道:“太傅曾言万里河山,逢明君,贤臣与名将,可延年不终矣。”
她放下手中缨枪,擦尽额间汗滴,飞扬眼角灿然笑道:“如此,你们便唤作延年与万里罢。”
第18章重睦从前只觉自己那位县主堂……
一晃十年,转瞬而逝。
她与延年虽不似慈衿那般亲厚,但这许多年亦是朝夕相处,不曾亏待。
“公主,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
延年一向在意形貌,从未这般láng狈。任由发丝散落与雪水混杂,磕破额前肌肤恍若未觉:“求求公主饶过奴婢!今后奴婢给您做牛做马,绝无二心!公主!”
重睦见状,却只冷面以对,缓缓起身,侧首与慈衿道:“杖责三十,发卖了。”
不等慈衿应答,灿戎率先不解:“公主,您不问问这贱婢为何——”
夜风涌过,重睦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稳住体态:“本宫自认多年待她问心无愧。”她停顿半秒,目光从已知再无挽救机会而陷入沉默的延年身前掠过,直视前方:“错既不在本宫,她为何如此,本宫无意深究。”
“没得脏污了公主耳朵,”慈衿示意灿戎不必追问,与他低语:“你我审她便是。”
继而扬声又道:“现下府中诸位既是都在,那我也就将话说个明白清楚。”
她早已和灿戎设了局请君入瓮,牢牢掌握住延年与华匀县主勾结的证据,却一直隐而不发等到今日,不过是为了眼下这出“杀jī儆猴”之戏:“公主奉旨嫁入顾府,从今以后便是顾府主母。”
将手中藤条扔回地面,慈衿双手用力扯平褶皱裙角,冷眼扫过各怀鬼胎的顾府侍婢小厮:“哪怕公主平素无心后宅,这其中厉害,诸位也该好好掂量清楚。”
灿戎闻言亦一唱一和:“慈衿姑娘说得是,我家大人进京仅仅两年,府中后宅尚不成气候。该叫她们心中有数,日后才好相与。”
“理应如此。”慈衿轻哼两声:“这贱婢跟随公主八年,同样犯错当罚。府上那些没得眼力,胆敢吃里扒外的东西,便休怪公主与驸马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