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鬼使神差般解开她束着马尾的琥珀色发带,黑发散落,愈发衬得红唇鲜艳。

  他喉间微动,欲言又止,不曾想重睦眼眶更红,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欺负人。”

  蓦地开口间已然略带哽咽:“顾衍你对着知榆和十二皇妹何曾这般态度,从来只知欺负我。”

  她用力推他双臂,忍住哭腔:“本宫不与你合作了,将发带还给本宫。”

  见到重睦这副模样,顾衍仿佛被人闷声给了一拳,立即放手,未料将发带递回时又被攥住咬下一口。

  这次她毫不犹豫使出全身气力,腕间登时渗出血印。

  顾衍非但不躲,反而失笑。

  重睦莫名其妙看向他,心道此人醉一次酒莫不是将脑袋也醉坏了。

  “公主从未称呼下官名姓,”顾衍收起笑意,也不顾腕间血印又道:“今日,甚感荣幸。”

  自顾自将发带重新系好,重睦索性在发间系了一个蝴蝶结,这是她之前在平城时跟拂菻商人所学西洋新发式,尽显娇俏。

  闻言不情不愿地避开双目:“顾卿说笑。”

  “至于龙岩侯夫人与十二公主,”掰过她的下巴面对自己,垂首与她相视:“下官以为,友人之间君子相jiāo,与夫妻情分定然不同。”

  因着自小习武策马,重睦生得高挑,尤其一双腿修长笔直,连抚北营许多男子将士都不及她十一。

  但顾衍却比她整整高出一尺,现下将她整个人笼罩在yīn影之下,挡住屋外光亮。

  重睦没由来得有些底气不足:“但,但顾卿与本宫,并非真夫妻。”

  顾衍bī近她,神色比起方才更为认真:“公主与下官由圣上指婚,正门入府,拜过天地,为何不是。”

  两人距离现下相隔不足半寸,重睦根本不敢乱动,耳根亦早已红透:“本宫知道了。”

  话音未落,屋外仿佛救命般响起敲门声:“公主,纪将军到府,请求面见。”

  重睦闻言立刻推开顾衍,回应慈衿:“请他在客房相候,本宫半刻后到。”她端坐于铜镜前扎紧马尾,又扯正衣襟,抬手取佩剑时还不忘叮嘱顾衍:“顾卿今日便好生休憩,本宫不再打扰。”

  话毕又觉他先前力道全然不似需要休整之人,遂改口道:“还是一起去。纪棣所查之事,本宫本也会再告诉顾卿。”

  两人并肩行至客房时,纪棣一身黑衣盘腿坐于屋顶之上,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机甲犀牛喷出水雾,哪怕看见重睦进入院中亦不为所动,非要等到他看腻了犀牛方才飞身而下:“见过大将军,见过驸马。”

  他便是除封知桓与程况之外的第三位副将,与另外两人不同,纪棣并不擅长骑she与兵器作战,唯暗器轻功一绝,来无影去无踪。

  抚北营中月月考勤,他大约有二十多天不在营内,均被重睦派出暗中探访敌营境况。

  上一世他险些死在渊梯人大帐之内,却还是拼出血路将渊梯大军即将改从云邕关西路进攻之密报送出,挽回近十万大军折损,这笔恩情,抚北营上下始终铭记于心。

  而此次重睦派他去查探之人,则是乐繁太主。

  直到燕都城破,重睦才知朝中许多官员都与渊梯人暗中勾结,克扣平城军饷中饱私囊事小,开发浮禺山矿产贩卖与刺探军情通敌叛国者亦不在少数。

  所以这一次,任何值得怀疑者她都要先发制人,赢得先机。

  但纪棣密报中所述乐繁太主所求,却并非与渊梯战事相关。

  太主与安国公如今膝下共有两子,但在大约三十年前,曾有一子与二皇子同时出生后不幸早夭。

  但其实那个孩子是被换进宫内,与安国公之妹江昭容所生死婴调包,成为“二皇子”。

  后来之事再简单不过,“二皇子”参与了徽定之乱,由那时的抚北大将军率军镇压,身首异处。

  乐繁太主由此恨透封家与抚北营,自重睦代舅从军后,处处针对,皆由丧子剧痛所致。

  重睦合上密报递给顾衍,沉默许久才又看向纪棣道:“确信姑祖母与渊梯并无瓜葛是好事,以免将来误伤无辜。”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纪棣自行礼告退,独留抚北营密钥鹰爪,等待重睦下一次飞鸽传钥。

  将密报收进袖中,顾衍看出重睦情绪不振,安慰道:“徽定之乱涉及皇权,大将军是为守护帝位所迫。”

  “顾卿,”脑中忽地掠过一幕血色jiāo加,重睦不免胆寒:“舅舅于宫内斩杀三位皇兄,而后才由父皇下令处置另外两位涉事皇兄。”

  她甚至不敢继续深想,若舅舅有意为之,就等母妃诞下皇子。

  前面所有阻碍都已铲除,母妃之子便可顺理成章入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