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重睦立即应声,整肃表情与他相望。
“在下僭越,请公主原谅。”
他终究心急了些,才会吓着她。
顾衍整夜未眠,翻来覆去所想,大抵也能明白她为何委屈。
来日方长,又何必耽于一时。
他看出她难言之隐,起身抬袖行礼:“虽有公务在身,但下官既在城内置办宅第,今夜还是回家去住。”随即又辞行道:“下官先行告退。”
重睦垂眸颔首,不知为何如今连听见他说话都觉得难过,咬咬唇角:“本宫定了三晚客栈,明天熊将军到后,便会启程。”
听得出还在别扭,顾衍缓缓回转方才迈出的脚步,行至她身侧,蹲下/身握住置于膝头的双手与她平视叹道:“是我不好。”
自从图鹿城那次提及穆朽到今日,他们彼此间似乎已许久不曾好言相对。
书信始终无法真正表达情绪,看似相敬如宾,实则从未真正正视问题所在。
他舍不得她伤怀憋闷,自是先退一步。
重睦总算不再死死压着唇角,然她还未来得及出声,却听顾衍又道:“若你厌恶于我,待渊梯事尽,只管递予和离书。”
他自会画押签字。
下一秒,重睦倏地抽手,豆大泪珠再绷不住,潸然落下:“我何曾说过厌恶于你,分明是你总在凶我,还,威,威胁我。”
顾衍心口微顿,只揽过她的后脑bī近自己,吻住她颊间泪珠,忽然间意识到他根本拿她一点办法也无。
无奈失笑:“是我情急,对不住。”
谁知重睦反而越哭越伤怀,将鼻涕眼泪尽数抹在他衣上,连带着眼睛鼻子都泛起红肿:“还有,”她理直气壮道:“分明说好互不gān涉,仅是合作对抗渊梯,顾卿为何偏要招惹本宫。”
从始至终,他似乎确实,从未正式表达过心中所愿。
正待向她说明时,耳边突然响起不急不缓的敲门声,重昭粲然笑意顺势传入屋内:“八姐姐,我方才起chuáng,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出门。我先谴了阮儿去顾宅请广益,到时候远香斋见。”
话毕翩然而去,丝毫不觉其中有异。
话未出口便被打断,如此看来今日并非好时机。顾衍于是起身告辞,决意返回官宅整理一番再出门,却见重睦仰首不解:“本宫并未与皇妹说过要邀顾卿同行,再者,顾卿今日无需返回乌坎城吗?”
那厢战事虽未吃紧,但身为主指挥官亦不该离营太久。
“封将军所在筑特城为阻渊梯大军损耗巨大,下官遂派出大军相助。因此乌坎城外抚北营驻军并非主力,两相对峙,僵持不下,应是要待库孙王大婚之日再行计较。”
顾衍数语间便将战事进展娓娓道来,并非坏消息,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权衡良久,重睦终是决意令程况带领重晖一道同行前往筑特城支援:“程况与表哥合作多年,由他前往再适合不过。”
至于为何定下重晖:“熊泊朗为人清高正义,见过表哥如何行军后,想必会心生轻怠。”
而封知桓平生最怕旁人以为他不如自家亲爹,全靠裙带关系方能于抚北营拥有一席之地,所以重睦从头到尾便没想让他与熊泊朗过多接触。
她如此考量周全,通人情晓世故,倒叫顾衍有些哭笑不得,不免想起程况先前专程提点他道:“大将军从小长在军营,与将士们你来我往打斗惯了,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男女之情。驸马好歹担待着些。”
他当时答应得慡快,真遇上时却根本拦不住自乱阵脚,伤人伤己。
此刻只得低笑两声无奈道:“公主思虑周到,下官佩服。”
反而重睦情绪明显比起先前轻松许多,弯起眼角,不再委屈:“不及顾卿神机妙算。”
两人就此别过,重睦自行打来热水泡了澡一身清慡,束好马尾后又仓促将顾衍留下的肉饼米浆用罢,才随手以玉蹀扣住佩剑在腰间,前去寻找重昭。
恰好程况也刚到,正护着贺兰茹真缓步走上台阶,重睦见状,忙俯身压在楼梯围栏处打趣他:“哟,程将军护妻至此,少见得很。”
眼前的重睦比起昨日看来总算像个活人,程况心知顾衍定是费了大功夫,亦不客气回敬她道:“酒醒了便开始撒泼耍横,大将军为人如此,也少见得很。”
重睦却不再理他,径直行至贺兰茹真跟前扶着她站定回廊:“贺兰夫人为何不在家中好生养着,莫不是程况迫你相伴罢。”
“大将军有所不知,”贺兰茹真瞧着程况与重睦两人几乎快要打到一起,赶紧拦住自家夫君,冲重睦低笑出声:“有孕者本就该多走走看看,若真成日窝在家中,到时反而不好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