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慈衿将小院门掩上,重睦侧首与封知榆对视笑道:“不必请本宫见谅,表妹通天彻地的能耐本事仅居于后院之中究竟屈才了些,合该入鸷鹰团才是。”
“姐姐说笑,”封知榆受了讽刺浑然不觉,自也不恼,笑意盈盈间仿佛正与重睦闲话家常:“不过是恰巧经过,听见方才后厅争执。”
只是随着唇边弧度越深,所言愈发yīn阳怪气:“不过姐姐大可放心,除我与寸雯之外,并无旁人知晓。”
话毕再次回首,扫过裴焕,不紧不慢下了逐客令:“小公子的话既已带到,眼下便请不必打扰我们姐妹相谈罢。”
重睦心知封知榆定是有话想对她说,只对裴焕略略颔首:“麻烦夫人专程邀请,午膳本宫稍后就到,你且先行退下。”
裴焕闻言也明白不该插手女眷之事,听从安排缓步退出苍觉阁小院,不多时,翻身而上,无声落在房檐处。
俯下身形,静静聆听。
他看得出方才那位夫人来者不善,但凡她意欲对八公主不利,他无论如何都得前去相助。
好在封知榆仅是轻笑一声,再无其他多余动作:“想来姐姐应该比我还清楚,逃兵祸及三族,广益若遭人检举官场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打算如何?”
重睦抱臂斜倚在门框处,等待封知榆下文。
“姐姐无需如此戒备,”封知榆轻笑摇头,正想伸手挽住重睦手臂,却被她不动声色避开了去,因此只得拂过发鬓,权当无事发生:“我不过想同姐姐做个jiāo易。”
她说着不自觉挺直脊背,很明显带着迟疑,依旧努力鼓足勇气:“若想我替广益保持沉默,守住秘密,姐姐总得有所付出才是。”
重睦险些不曾捺住弯起唇角,但还是配合她道:“还请表妹明示,本宫该怎般付出。”
“我要与龙岩侯和离——”
话音未落,重睦已然不客气打断她道:“与龙岩侯和离,嫁给顾衍,同本宫共侍一夫,还要做平妻?”
封知榆压根没想到她会先己一步开口,半晌不曾回过神,怔在原地难掩慌乱,连带着身侧衣裙都被拽出褶皱险些变形。
“本宫瞧着你是舒坦日子过久了,脑子都坏透了不成。”
重睦从门框处直起身形,冷眼相对:“你现下大可走出门去昭告天下逃兵之事,但本宫奉劝你想清楚,若只牵连顾衍一人,身为妻族本宫注定难逃一死。本宫能做到心无旁骛与他共赴huáng泉,你封知榆今后又待如何?”
她本以为封知榆不过是任性胡闹了些,经历前些日子种种琐事,也想明白姐妹之情随着年岁渐长本就不及幼时。
可重睦怎么也想不到,她竟能蠢到如此地步:“父皇脸面不保,游郢侯家族更难容你,至于龙岩侯,怕是亦会对你避之不及。你若有这胆识,本宫亲自为你打开院门,护送至养心殿。”
四目相对间,封知榆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眼冒泪花,“扑通”一声跪在廊前:“知榆知错了,知榆láng子野心,自不量力,请姐姐责罚。”
她确实想左了,满脑子顾着给重睦添堵,全然忘记考虑其他事宜。
而正是种种连环相扣间,才使得此事根本不会对重睦造成任何威胁。
所以她当机立断,摆出从前一般的委屈模样主动认错,心下认定此举定能让向来偏疼她与大哥的重睦心软。
殊不知早在乐繁太主宴后重睦便对她失望至极。
她若安分守己些倒罢,偏生这般自以为是不要脸面,重睦眼见心烦,索性避开双目不再言语,命慈衿关门送客。
“姐姐,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封知榆还想拍门再解释几句,慈衿自然率领守在院外的顾府随从将她抬开:“没瞧见我们公主根本不想理你?真以为公主是活该被你欺rǔ的冤大头啊!走开!”
见着外间声响渐渐平息,慈衿即刻打开门溜进屋内:“公主放心,已将那讨厌鬼赶走了。”
重睦并未坐于chuáng榻之上,而是立在桌案前目不转睛地看向窗外水榭,听见慈衿所言方才应声:“如此疯魔之人,驸马摊上也是落了惨。”
“岂止啊,”慈衿叹气附和道:“还有那位陆姨娘,咱们驸马爷当真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能碰上这么个做娘亲的混账东西。”
好在:“陆姨娘自有裴夫人管教,至于封知榆。”
重睦垂眸,盖住眼中yīn狠之色,缓缓抬手在桌上写下一个字。
慈衿微微滞住片刻,点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待慈衿离去为重睦端来午膳时,房檐之上的少年总算等到院内仅剩重睦一人,正想下来询问,重睦已然推门而出,仰首与他对视,应是早知行踪:“你还打算留到晚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