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顾衍缓缓放开袖中紧握双拳,再次行礼:“大将军所言甚是,下官知错。”

  重睦别开眼不再看他:“先退下罢,本将还需再想想如何补救。”

  第29章那是因为如今公主住在驸马府……

  重睦离开云邕关返京当日,顾衍虽前来送行,但她全程视若无睹,并未与他jiāo谈。

  程况看在眼底,正待开口劝解数句,却被重睦凶恶神色bī得尽数吞回腹中,不敢再肆意多言。

  从燕都出发时有多气派,如今戴罪之身回去便有多可怜。

  除重睦与程况二人与各自马匹外,仅十位兴北州刺史府府兵负责押解,任何其余抚北营兵士都不得跟随。

  不仅如此,身后马车中还不得不带着疯疯癫癫的崔瑾安。

  崔瑾安如今早已不认识程况,即便如此,每每看见他还是会怒目而视,骂骂咧咧。

  好在程况终于与她撇清关系落得轻松,倒也不再在意她各式行止。

  夫妻一场到这般地步,委实荒唐。

  人少自也有人少的好处,两人不分昼夜扬鞭飞驰,比之来时提速许多,行至兴北州边界旷野无垠处,程况忽地驻足回望,不免感慨:“今日一别,倒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与这草原雄峰相见,还真有些舍不得。”

  重睦同样勒住缰绳驻马远眺,抿唇不语,许久才道:“待回京后本将自会见机行事,不会任由你成日窝在家中享清福。”

  从初次出征至今,程况早已习惯经年累月关外过活。真叫他回到燕都自家府邸,数月便罢,时间再久些,光是想想便觉头痛。

  “无论如何,圣旨所说半年之久躲不过,”程况侧首,与重睦对视道:“按理副将该有五位,抚北营本就空缺。眼下圣上得了机会,定会安排旁人入营。”

  此事原本仅是程崔两家之间子孙恩怨,可偏生郑淑妃掺和一手,大放厥词,直言程况为着一库孙女子使得大周命妇受尽屈rǔ,自然引起镇元帝不满。

  他虽常年不理国事,但那面子还得时刻挂住,家事渲染成了国事,镇元帝无论如何也要摆出态度。

  更何况重睦若是独女倒罢,可她毕竟还有位同胞弟弟。

  从前重旸年幼,但如今年岁渐长,眼看重睦这些年在军中愈发得意,一呼百应,镇元帝又怎会坐视抚北营大权尽收重睦麾下而无动于衷。

  恰巧郑淑妃借由崔瑾安与程况夫妻矛盾抢占先机,打蛇七寸,这才给了抚北营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纪棣谴鸷鹰团中密探带来将这些消息送至重睦手中时,已是离营前夜,本以为自己看见其上内容会觉委屈,不料一夜安睡,竟似根本不曾放在心上般自在。

  她这位父皇嗜权如命,“徽定之乱”便能窥见一二。

  从封老将军开始,抚北营虽名义上是国家军队,实则早已成为封家立足之命脉。

  重睦任主将这许多年,亦未令此间大权旁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她素来担忧之事突然间成了真,反而没什么意外。

  更何况朝中主和派阵营做大,重睦扯扯唇角,颇为无奈:“即使父皇有意削弱本将兵权,也不见得有人愿意担这苦差。”

  她此时并不知六部众人皆已在兵部尚书率领之下写好了请求皇十子重晖入抚北营的奏章,明日早朝便会送呈镇元帝案前。

  更不曾料到镇元帝因此勃然大怒,当场甩袖离殿,又是整整数日没再上朝。

  待重睦与程况于巷口分道扬镳各自归家后,才听闻六部尚书因为结党营私罢免充军了三位,牵连出贪污受贿者两位,唯郑淑妃之弟,兵部尚书郑徒宇因妄议东宫罪名,判年后处斩。

  “说来也怪,”接过重睦手中包裹与甲胄,慈衿不免好奇低语:“如今就连市井小民都心知圣上仅有两子,东宫储位必定从中诞生,真不明白那位郑尚书怎会这般沉不住气。”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风尘仆仆半月,重睦现下只想沐浴更衣,三下五除二褪去全部衣物跨入木桶之中,长舒一声:“郑家是怕本宫结束两月监/禁后卷土重来,打算趁机挫骨扬灰。”

  慈衿难掩震惊之色:“淑妃娘娘也不怕步子迈太大扯着筋。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上不了台面。”

  此举确实荒唐可笑,但凡郑家与这深宫禁苑多打几十年jiāo道,也不至如此蠢钝无知。

  可惜始终是新贵得势没见过太多世面,方才主动将自己推入火坑。

  眼下局势恶劣至此,听闻郑淑妃与她那两位小妹俱是免去钗环,身着布衣日日请罪,大有痛改前非之意。

  重睦不禁失笑:“本宫若是重晖,此番便该与他母家这些亲戚彻底划清界限,从此韬光养晦不问世事,或许还能再有一丝夺储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