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未免东窗事发,摄政王又赏金万两命令贺兰本祐一家离开渊梯,他虽并未拿那赏金,但也心知此处不可再留,只得与妻小前去投奔夫人娘家贺呼部。
本以为能够就此安定生活,不成想不到十数年间,贺呼部便迎来灭顶之灾。
当时兄长战死,贺兰本祐夫妇二人走投无路之下将这个秘密告知贺兰茹真,只希望她能快马加鞭行至天犁城面见宇文晏迟,以她公主身份去求渊梯王室中人,留下贺呼部一线生机。
她曾在跟随贺呼部王女前去天犁城做客时见过宇文家两位公主。
宇文音遥沉稳大方,总像姐姐般照料她们众人,宇文晏迟则蹦蹦跳跳十分活泼,与她一般俱是马上行猎的好手。
每每出行狩猎,女眷中唯有她两人收获最多。
那时贺兰茹真原本心底雀跃,一直惺惺相惜的好友竟然是自家亲生妹妹,谁知她刚到达宇文晏迟府内言明全部真相又道出来意后,便被府中随侍赶出大门。
她索性前去王府求见摄政王,怎料到达府外才被人告知摄政王南下亲征赫轮城,已经离开将近数月。
无奈之下只能失魂落魄地重返公主府,在大雨倾盆间淋了整整一夜。
当时她也不过十四岁年纪,被爹娘兄弟同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如何能不害怕,却还是咬着牙死死坚持,始终保护着阿爹jiāo给她的相认信物。
好不容易等到天蒙蒙亮,宇文晏迟总算身披斗篷行至她身前,递给她一把伞,无奈叹道:“茹真,我还得前去王宫照料病重母后。两国jiāo战之事,我实在不懂,也不知该如何帮你。至于你阿兄战死之殇,还请节哀。”
泪水混杂着雨水早已不甚清明,贺兰茹真的目光从纸伞缓缓移至宇文晏迟身间,见她一身金尊玉贵闪闪发光,忍不住低笑出声,猛地扬手扔开那把伞:“用不着你假慈悲。”
泥水登时溅了宇文晏迟满裙角,她脸色一沉,很快恢复常态:“茹真,我知你我身为亲姐妹,见我如今高高在上,心生妒恨也很正常。这样吧,只要你同意永远守住这个秘密,我便向母后请愿,认你为义姐。”
贺兰茹真有如吃了苍蝇般后退几步:“你胡说什么,我有自己的阿爹阿娘,才不会像你这般,贪图富贵!见利忘义!”
狗血淋头的谩骂扑面而来,宇文晏迟毫不客气推了她一把,从她腰间锦囊抢过那半副金扇,扔进排水沟中:“贺兰茹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拿着个破烂金饰便来侮rǔ本公主清誉,依我看,你们贺呼部果真该亡!”
她惊得立刻趴在污水中向前扑去,还是眼睁睁看着那金扇被水流冲远,直至再寻不到。
终是qiáng撑着疲累和寒冷起身,对宇文晏迟的咒骂不再回应,自顾自向城外而去。
待她回到贺呼部王帐时,整个部落血流成河,阿爹阿娘早已丧命,阿弟尸首则倒在自家屋外,被渊梯弯刀活生生穿肠而过。
更不必提城内男子肢体破碎者数不胜数,妇孺稚童也都被渊梯兵jianyin买卖。
宇文晏迟甚至专程派出数人一路追着她到王帐,趁她发起高烧昏迷之时将她卖至库孙,至此没入坊间,直到遇见程况。
往事历历在目,宇文晏迟今日见到她居然仿若从未有过任何冲突般云淡风轻。
思及此处,贺兰茹真忍不住低斥出声:“畜牲。”
话毕又冷笑与宇文晏迟道:“如此骂你甚至都侮rǔ了畜牲。”
贺兰茹真也知道“生娘不及养娘恩”,当年阿爹令她前去相求时,也不过想宇文晏迟念及贺呼部是她母族,即使为着jiāo战导致灭亡,也可留下其中民众继续安居乐业,而非惨遭屠城。
况且阿爹也说过,若摄政王真想将宇文晏迟之秘密彻底掩盖,便不会给他万两赏金容他一家再寻生机。
在摄政王身边抚养长大的孩子,想必无论如何都心存善意,得知真相后定会记挂母族。
可惜阿爹看错了人。
一时走神,贺兰茹真便被宇文晏迟握住了双手顺势跪地:“茹真,你我是亲生姐妹,从前的事儿我错了,我这就给你磕头道歉!求求你原谅我,你既能专程来探我,应是也存了怜悯之心。一定能想办法救我出去对吧,我求求你了,求求你!”
她说着已然“咚咚”连磕数次头,力道之大连额前都擦出血迹:“你骂我,打我都可以,只要能让你出气,我都无怨言!只求你能够念在姐妹情分上,救救我。”
贺兰茹真从未见过厚颜无耻至此之人,嫌恶般后退数步:“你是公主,被擒消息传至渊梯自会有人相救,何须求我。”
宇文晏迟满眼泪水地摇摇头:“我不能把自己变作大周用来拿捏和胁迫渊梯的工具,那样我在渊梯又哪还有立足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