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固执地望着面前的老管家——固执得几乎像个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小孩子了,眼神里满是期盼与害怕。
期盼的是他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害怕的是除了答案之外的话。
老管家最终还是别过了脸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而他叹出的那口气,似乎也抽gān了季褚身体里的最后一丝jīng气神。
少年颓然地伏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了极低的呜咽声,如同一头失去了母亲的小shòu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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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门口的寒风中,季家司机将车子开来,打开门让宋莹上车,“宋小姐,我先送您回家。”
宋莹发觉自己的手在抖,连声音也在抖,她哆嗦着道:“不、不用,我家司机马上来接我了。”
她不想让季家的司机送自己回家,万一被家里人盘问起发生在季家的事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尽管林素芬已经教过了她应该说什么,可宋莹还是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宋莹想,也许褚阿姨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突然就开始怨恨林素芬,为什么从小就要让她以为自己是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孤女?为什么要让她从小生活在惶然和不安中?又为什么要将她硬塞进宋家去见识那泼天的富贵?
她现在觉得贫穷一点也不难捱了,起码要好过此刻良心受煎熬的滋味。
宋莹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了。
当时她明明应该制止林素芬的,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会这样做的。
可她当时已经被吓傻了,先是褚阿姨识破了她的身份,后是林素芬的所作所为……如果她能反应得快一点,她一定会阻止林素芬的,可她当时真的被吓傻了。
宋莹的手仍在止不住地颤抖。
司机见她这样,猜到她大概是被吓坏了,当下便道:“那我在这儿陪您等吧。”
正说着,一辆黑色轿车便停在了医院门口。
宋莹看见那车是宋老爷子的座驾,车里坐着的人也正是宋家的老管家,她急于摆脱这个地方,因此也顾不得自己的司机还没到,当下便走到那辆车子前就要上车。
老管家推门下车,看见宋莹,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哪怕老管家于人情世故上八面玲珑,但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宋莹。于是他便索性不称呼了,只是挡在宋莹面前,道:“我们是来接蘅蘅小姐回家的。”
***
初蘅仍旧站在长廊的尽头,走廊另一端的少年在冰凉的地砖上直挺挺地跪了多久,她便在这里站了多久。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的思绪突然漫天发散开来。
她想起昨天的这个时候,少年还顺着院子里那棵大树的枝丫爬过来敲她的窗户,然后又那样蛮不讲理地将生日被毁的原因归咎在她身上,借此从她这里讹诈生日礼物。
想到这里,初蘅很迟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用油纸包起来的画框。
是啊,这是她给季褚准备的生日礼物。
他说了,一回家就要看到她的礼物。
这样漫长的夜,这样冷的夜,要怎样才能捱过去呢?
今天,只不过是他十六岁的第一天而已。
宋家的管家一出电梯,便看见了靠在走廊尽头的初蘅。
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画框,正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
管家不敢贸然上前,便也只能站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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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的时候,季正诚终于从急救室里出来了。
他的形容憔悴,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
看着在外面跪了整整一夜的儿子,季正诚面无表情道:“你走吧。”
季褚抬起脸,双目通红地看向面前的父亲,哑声道:“我想看看妈妈……让我看看她。”
季正诚的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听见这话,他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道:“她不是你妈妈,我们不是你的父母。”
一旁的老管家惊惶出声,试图打断季正诚:“先生!”
只是如今的季正诚如同槁木,旁人说的话他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看着养了整整十六年的儿子,他垂下了眼睛,然后平静道:“我的儿子,十六年前就死了。”
褚晓的身体不好,怀孕的时候便经历了好几次生死关头。
她腹中的孩子自然也是虚弱不堪,刚生下来时皱巴巴的一团,只有三斤重,像只红耗子一般。
孩子一出生便被送进了保温箱,可惜熬了三天,还是夭折了。
季正诚虽然也伤心,可比起刚出生不到三天的孩子来,他更在乎的是青梅竹马十几年的妻子。
妻子为了生这一胎几乎是去了半条命,她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你是弃婴,出生的当天就被父母遗弃在医院了……大家都猜,也许你的亲生父母是未婚先孕的大学生、或者高中生,所以才会把健康的孩子扔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