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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像死亡的颜色。

  上方落下闻时礼极力克制却还在发抖的声音,他报着具体地址。

  说到一半,时盏额头一凉。

  她抬眼。

  正上方,男人下颌紧绷,额角青筋凸显出来,那双深沉如长夜的眸里面此时全是眼泪,顺着眼角滚出,一颗又一颗。

  啪嗒啪嗒,一直落。

  他成串的眼泪落在时盏额头,几滴汇在一起,又迅速冲破液体边缘往下滑。

  这还是第一次见闻靳深哭。

  可现在的时盏没空去稀奇这点,眼泪和生死相比,到底过于显得微不足道了。

  或许说,眼泪根本就没有和生死相提并论的资格。

  时盏小腿的疼痛蔓延至全身,痛到麻痹,却依旧面无表情,只重新怔怔地去看闻时礼。

  ——他死了么。

  救护车很快赶到,时盏的目光一直牢牢盯着闻时礼。周围渐渐嘈杂起来,空旷的街道开始充斥着各种声音,急救担架chuáng被挪到地面,医护人员门各司其职,拿医药箱的,抬人的,等等忙个不停。

  有医生靠近被闻靳深抱着的时盏,时盏却不肯被抬上车,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颤声:“等等......”

  她得看着。

  看着他。

  是不是真的。

  死了。

  以时盏的角度,能够看得很清楚,闻时礼被医护们轻轻抬起,翻了个面。

  面朝天。

  时盏鼻尖猛地一酸,眼眶发热。

  男人面色如纸,平时总挽着笑弧的唇松散地微微张开,嘴角蜿蜒两道血迹,额头沾着灰尘脏脏的,整个人躺在血泊里。

  不该这样......

  那个傲慢到眼里不放任何人的闻时礼,怎么能这么láng狈地躺在血泊里。

  医生扒开他的一边眼皮,用手电筒照。

  “瞳孔已经放大固定不动了。”

  旋即大喊。

  “除颤仪!”

  “快!!”

  额头冰冰点点的凉还在继续,闻靳深一直在哭。

  时盏想到自己小腿被狙中的那一瞬,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躲,也不是跑开,几乎是本能地就回头去看闻时礼,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在潜意识里已经这么信任他了?

  信任到什么地步?哪怕就算在性命攸关时刻,也本能去相信他,就那么站着不动,只是回头,给他一个眼神。

  他就在后面。

  他一定会救我。

  事实如此,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时盏心中却没有一丝死而后生的庆幸,反而有无穷尽的愧意涌上来,这是以前从没有的感觉。她维持着面无表情,看着两名护士从救护车上推下一台机器。

  除颤仪。

  闻时礼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黑衬衫,医生迅速地解开衬衫,袒露出他的胸部,胸前肌肤也随着血液的流逝变成惨白色。

  医生将电rǔ液涂在男人胸口。

  “Clear(闪开)——!”

  医生拿起除颤仪的同时叫了声。

  周围人随音散开。

  “200J准备——!”

  医生喊。

  两只电极板分别落在男人锁骨下胸骨右上方和左侧腋中线处,嗡——连续几声短促的电极声,手持电极板的医生身体也跟着那个声音在颤。

  没用。

  200J没有用。

  一点用都没有。

  他的心脏依旧处于停跳状态。

  “300J准备——”

  “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

  “......”

  有人在给时盏紧急处理小腿的伤势,痛感加剧,但她却像是个感受不到疼痛的木偶人,怔愣地盯着两米远外被抢救的闻时礼。

  300J......

  也没效。

  然后,医生直接将除颤仪的电能加到480J,也不再口头报次数,满头大汗地一下又一下地进行着急救。

  周围的好几名医护人员眼神全部暗下去,嘴巴紧紧抿着,神情哀伤惋惜。

  结局已定。

  看着那些人的表情,闻时礼的笑颜眉眼,一举一动,都和放电影似的,一帧又一帧在脑海里略过。那种熟悉久违的窒息感将时盏包围,她呐呐地自言自语般说:“......你们为什么要这种表情?”

  “你们为什么?”她看着眼前重重叠叠拢过来的白色,缓慢清晰地质问:“要这种表情?”

  崩溃。

  情绪临界点已至。

  时盏嘶哑尖叫起来,“你们为什么要这种表情!”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

  不会死。

  为什么要这种表情!

  浑身一紧,闻靳深知道她这是犯病了,流着眼泪将她抱紧:“没事......没事,盏盏你不要怕。”

  “你们——!”时盏脑中轰鸣一片,心里只剩焦土废墟,嘴里嘶吼呐喊重复着那句,“为什么要这种表情!”

  其余人目光看过来。

  像在看病人。

  她病得不轻了。

  上方眼泪密集无比,堪比落雨似的,砸在时盏脸上,传来闻靳深压抑又隐忍的低哑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