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神多虑了,天帝已下令,那妖jīng若不束手就擒,便会害死人间所有的孔雀……鸟族种类繁多,总不至于为孔雀一脉qiáng出头。”司命摆了摆手,道,“小花神,听我一句劝,近日别与执明神君走太近了,那妖敢这么做,多半得了执明神君的授意,天帝这是杀jī儆猴啊。”
辞音闻言,不由一愣,再回神时,司命已然走远。
那之后,辞音再不敢去见执明,只在每日布花之时,多留意一下那尚还宁静的无忧谷。
司命一直守在那儿,天帝的意思,也已传至人间所有妖族耳中。
一时间,孔雀一族但凡开了灵智的妖都拖家带口慌忙奔逃。有的赶往了栖霞山,试图寻求鸟族族长的庇佑,有的则想逃去地界,躲到天界所不能管辖之地。
可除去这些开了灵智的妖jīng,人间还有太多寻常孔雀,它们大多对即将发生的灾祸一无所知,就算知晓,亦无处可躲。
第一日,傅灼尘没有出现。
第二日,无忧谷依旧十分清净,唯有夏日的花,绽得格外娇艳。
第三日,辞音渐觉心乱如麻,她不愿见一族生灵遭受那无妄之灾,却也不自觉盼着那傅灼尘不要出现。
第四日,傅灼尘终究还是出现了,一袭红衣,艳过人间四时风物。
司命向他诉明来意,他却只沏了一壶茶,神色平静得像是听了一段家常,末了,在司命略显尴尬的目光下饮下一杯,起身整了整衣冠,漠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随你回去就是,不必牵连无辜。”
辞音不禁咬住下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再管此事。
可她于偌大的天庭漫无目的地游dàng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凭着沿途听到的一些消息,一路寻到了关押傅灼尘的地方。
七根镇魔柱,五条缚妖索,死死封住了他周身的每一处灵xué,这种情况下,纵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施展分毫。
尽管如此,他仍旧像个没事人一般,背靠着其中一根镇魔柱,一双眼静静望着远方云卷云舒,目光中没有一丝畏惧。
“待遇不错,五百年前,玄蛟也被锁在这里。”辞音提着裙子缓步靠近,最后于他身侧蹲下,“你倒是挺悠闲,在这坐着,风景还不错?”
傅灼尘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不会认不出我了吧?”辞音理了理裙边,抱膝坐下,望着傅灼尘说道,“上次可是我带你去见执明神君的,你还凶我呢。”
“抱歉。”此妖嘴上说着抱歉,态度却半点都不诚恳。
辞音倒是不介意,只摇了摇头:“我可没有记仇的意思啊,我只是帮执明来看看……看看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不必了。”傅灼尘淡淡说道,“烦劳仙子转告执明,所有责任都推我身上就好,本来也是我一人的主意,他不必将自己搭进来。”
“你知道天帝打算怎么处罚你吗?”辞音说着,观察了一下傅灼尘的表情,见他没什么所谓,不由得皱了皱眉,“天帝决定断了你的六根六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就是……先护住你的三魂七魄,再将眼耳口鼻尽数割下,剔肉留骨,最后抹去你所有的记忆。你会忘记世间万物声色形状,忘记所爱所恨,忘记自己是谁。你不会死,却会从此不生不死的留于世间。”辞音说,“可惜你生得这般好看,若真受了此等天罚,就连一寸皮肉都不留了。”
话音刚落,辞音便在傅灼尘眼中看到了一瞬即逝的慌乱,叹道:“你还是怕的。”
傅灼尘闭目道:“你们天界的人,手段比我见过的魔族还狠。”
辞音垂下眼睫,小声道:“这叫除秽,没有六根,不触六尘,便没有烦忧。”
话是这么说,她却一直见不得这样残忍的天罚。
“也是,死了也没有烦忧。”傅灼尘说着,无所谓地笑了,“要真如你说的那般,忘了总比记着好,全当是寿数尽了。”
“你们妖jīng真奇怪……”辞音不解道,“凡尘一世,对素素而言不过是大梦一场,梦醒后,她会嫁给执明神君,执明神君亦会对她很好。我不明白,你不是受神君之托才去照顾她的吗?为了帮延续一场梦而走到这一步,值得吗?”
傅灼尘在辞音的注视下沉思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道:“我以前也这么想。”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照顾的、保护的,从来都不是那个与执明有着婚约的云素仙子,而是傅小八。
他的妹妹,是无忧谷中那只又笨又懒,连个正经名字都不曾拥有的小孔雀。
那五百年凡尘,若真只是云素的一场梦,待到大梦初醒时,傅小八就不复存在了。
可辞音如何都想不明白,云素终究是要历劫归来的,那个妖jīng拼上所有去为她拖延时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