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临烟不禁皱眉:“受人所迫……”
“又或者,她只是不想再成为你的负累。”楚月白说着,抬眼望向天边,未等曲临烟缓过神来,又继续说道,“当年你们望向彼此的眼神多坚定啊,才不像现在这样,诸多顾虑。真是奇怪,人为什么总在一无所有年少时才敢轻狂,而待到手中力量真能翻云覆雨时,却又变得畏手畏脚?”
楚月白语气淡淡的,曲临烟却似如梦初醒,用力握紧了拳头,似想努力抓住什么。
“不和你多说了。”楚月白起身拍了拍裙上的尘土,大声叹道,“魔尊大寿将近,我得回一趟魔族,你啊,别因为心里那点愧疚,就老往死胡同里钻,我可没法随时开导你。”
曲临烟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抬眼望了楚月白片刻,道:“谢谢。”
楚月白不由一愣,许久才回过神来。
三百年来,曲临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谢谢。
她知道,不管她给曲临烟再多权势,再多自由,三百年前的那一日,她终究是来晚了。
非但如此,她还嘴上说着自己可以救傅小八,却又提出了一个于曲临烟而言几乎不可能达成的条件。
别说曲临烟了,就算换做自己,怕也忍不住在心底介怀吧?
如今寻回了那个人,这三百年来的芥蒂也终于解开了。
“客气什么?你是我曾经过命的朋友,小八也是。”楚月白说着,欣然一笑,“我走了,下次再来,希望能听到她对你换个称呼。”
曲临烟听了,也抱膝笑了起来:“换成什么?孽畜吗?”
“也不是不可以,怪有情调的。”楚月白说着,侧身躲过了曲临烟丢来的雪团,冲曲临烟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曲临烟抬眼望向头顶那片灰蒙蒙的天,心情忽就好了许多。
***
又是一个风声扰人的雪夜。
云素已记不清自己被抓来此处到底过了多少个日夜,只知曲临烟确实将她藏得很好,她得不到外界消息,此处也除了曲临烟外,再无一人来过。
近日梦多,云素白日里多少有些恍惚。
自从来了此处,三百年来她一直于梦中反复寻找却求之不得的那条小黑蛇,忽就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十分平淡,平淡中却又带着温馨。
小黑蛇从不说话,她却可以从它的眼神中看出它必是开了灵智的妖jīng,而梦里的她,好像特别特别喜欢那条小黑蛇,喜欢到不管去哪里都要将它带着,不管在何处都要同它碎碎念。
其实当她第一次在梦中真正见到那条小黑蛇起,她便知道,自己执着于心整整三百年的那条小黑蛇并不是一条真正的蛇,而是重伤的玄蛟。
被软禁在此处的这段日子里,云素总想同曲临烟问个明白,她们之间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最后又是因何分开。
可曲临烟自初来那日被她气到之后,除了每日会送来些餐食外,便再不愿与她多说什么。
而她则是不管是坐在卧房、书房,亦或是院中发呆,都总想着梦中的一切。
她梦到自己用笨拙的小翅膀热水煮饭,梦到自己为那小黑蛇擦身换药,梦到小黑蛇眼中窘迫又有几分羞怯的眼神。
一切的一切,虽已隔世,却又恍若昨日。
不知何时开始,云素变得有点分不清梦与现实,甚至醒来见不到那梦中的一切便会感觉分外失落。
她有好几次都忍不住去想,自己真的曾是一只无忧的小孔雀吗?
只是她生来血脉高贵,有同执明有着婚约,就算不爱修炼,修为低微,也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她半句不是,她在天上分明也是无忧的,可为什么,仅一个如此平淡的梦境,便让她无比向往?
倘若前世是一场大梦,要是不曾梦醒,该有多好。
她这般想着,早早chuī灭了烛火,上chuáng裹了裹被子,闭上双眼,缓缓入眠。
就在这时,那锁上的插销忽掉落在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又反手关严。
曲临烟轻手轻脚走到了云素的chuáng边,蹲下身来,想要抚过她的脸颊,却又怕将她惊醒,满目的温柔与想念无处安放。
抬起的手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轻轻缩回。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织梦梭,轻轻触上了云素的眉心。
下一秒,她只觉眼前一黑,耳边响起分外熟悉的声音。
“小黑,小黑你冷吗?”
眼皮颇沉,她有些吃力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便看见一只圆乎乎的小孔雀抬起左边爪子,一下跨进了她身处的孔雀窝,屁股朝下一坐,身子朝前一倾,将她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
那惊人相似的一幕,让她浑身一麻,大脑险些缺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