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本该在家养病,本该陪着徐夫人,本该尽徐家男丁责任的徐毅却出现在了喧闹的街市,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出了徐府的,人们看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街道上,一身白衣,长发披散。
没人认得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这般模样示人的目的是什么,只默默的退到边上,对着他指指点点的。徐毅对此却是视若无睹,在有那胆子大的想要出声询问他是哪来的的时候,忽的跪了下来,吓了众人一跳。而后,整个街市都安静了,民众目瞪口呆的看着徐毅三跪九叩,嘴里还高呼着什么请陛下还他姐姐一个公道,说徐选为国尽忠,不该落得那样的下场,更跪请陛下许他姐姐以将军之礼下葬。
徐毅这么一喊,众人便明白了他的身份,原来他是徐选的弟弟,徐家的男丁。
若徐毅是在徐选刚死的时候,闹这么一出,民众对他肯定是同情怜悯居多,可现在朝廷已经治了徐家的罪,又给足了徐选死后的体面,便是徐虎被贬为庶民,死了,不照样能以大将军的规格下葬?朝廷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元子离也够仁爱包容了,还封了徐选为郡主,怎么徐毅还这么不懂事,非要逼朝廷认可徐选将军的身份?因此,众人看徐毅的眼神多是不赞同的,甚至还觉得他是没事找事。
徐选和徐虎已经死了,现在该是处理好他们后事的时候,徐家的事闹了这么久,也该平息了,最紧要的事是风国和成国的战后谈判,不是徐家的事,徐毅如此,不免给人咄咄逼人,蹬鼻子上脸的感觉。众人厌弃鄙视徐毅的时候,徐毅的眼神却越发坚韧,他原以为他会撑不住,却没想到在他拿出魄力来为徐选求一个认可的时候,他身体的状态竟越来越好,给了他一种他已经和常人无异的错觉。
徐毅闹出的动静这么大,不可能没人去徐府通知一声,还着急着寻找徐毅下落的徐家人听了,哪里能坐得住,便是冷静如君如意也急得跑了起来,要把徐毅拽回家。但还是君如岚和许明珠先一步到了,一见着那个执着前行,一路三跪九叩的背影,许明珠就忍不住喊了一声,在君如岚晃神的时候,快走了几步。
“你……”徐毅一开始的时候没认出许明珠,只以为是哪个老人见不得他这样,想要阻止他,却在看清许明珠的模样时,万分震惊的停下了跪拜的动作,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的触碰许明珠的脸,“阿齐哥哥,你怎么成这样了?”许明珠顺势握住徐毅的手,轻声道:“毅儿,我们回去,不要在这里做这无谓的事。”
“阿齐哥哥也认为这是没有意义的吗?”徐毅却不肯走,死死的盯着许明珠。
“这怎会没有意义?我知阿选,便如你知阿选那般,以将军之礼下葬,才是她这一生得到的最大的公道,我相信,若她可以以将军的身份为人铭记,必能含笑九泉,可你该知形势不由人,你也要为你娘,为你表哥想一想,徐家可再承受不起风波了!”许明珠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的疲惫似能凝成实体,叫徐毅看着也有些难受,明白她是好意,但他怎么甘心,怎么甘心什么都不做就任由一切平息?
想着,徐毅歉意的看了一眼许明珠,道:“阿齐哥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不能让阿姐死不瞑目,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为阿姐做过些什么,这一次,我想为她求一个公道,我也没有奢望什么,只希望她的墓碑上刻着的是‘徐将军’!”
许明珠看着徐毅的眼睛,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就被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君如岚打断了,“阿齐,别跟这个脑袋装了黄酒的糊涂蛋废话了,赶紧让开,让我把他扛回去,不信治不了他!”说着,君如岚就卷起了袖子,要把徐毅扛走。
君如岚也不是没有心的人,清楚徐毅这么做要的不过是还徐选一个公道,元子离封的那个什么郡主,在普通人看来,是给徐选体面,但在他看来,却是十分的恶心,就是徐选死了,只怕也会膈应得不行。但形势不由人啊,徐虎若是还在,徐毅这么做,倒也能保一个全身而退,可徐虎死了,人死茶凉,曾经和徐虎交好的人,有多少人会愿意为了一个寿元不丰的徐家小子去承担触怒圣上的风险?
徐家已经没什么人了,若再没了徐毅,徐家岂不是要绝后?虽然君如岚曾经也十分厌憎徐家的人,但他再怎么样也不会恶毒到眼睁睁的看着徐家绝后,更别提,他和徐选共过患难,生了情谊了。徐选不在了,他就要替徐选看好徐毅,起码在徐毅回到老家前,保证徐毅的安危,哪怕他这么做会遭了徐毅的埋怨。
这么想着,君如岚的眼神更为坚定了,手伸向了徐毅的肩膀,许明珠看着,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阻止。周围的人看到这里,也听了一耳朵对话,不免生了几分动容,徐毅这么做,都是为了他的姐姐,这也是姐弟情深,不能怪徐毅。
徐毅自然不愿被君如岚扛走,趁着君如岚不备,一个闪身,嘴巴一张,一口咬在了君如岚的手上,别看他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牙口还挺利,咬得君如岚面容扭曲,痛呼了一声就想挣扎,却又怕伤到了徐毅,只能勉强自己憋着。
许明珠有些想扶额,太难看了,这两个人真的太难看了,但她却不能表露一二,只试着分开徐毅和君如岚,劝道:“毅儿,松开,你是要咬死你如岚哥哥吗?”
“呸,他才不是我哥哥!”徐毅也不想真把君如岚咬出个好歹,主要是都被他咬出血了,君如岚也没恼羞成怒的推打他,叫他有些心虚,便顺势松了口,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后,反驳许明珠的话,如果他能看着君如岚,这话会更有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