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左手,写字太久,总会疲乏,稍微缓解一二也就无碍了,趁着崖溪风还没回来,许明珠又提笔写字了,这一次,用的却是右手。
徐选这次带兵离开,许明珠没有闹着要跟她一起去,自然是这不符合“李齐”的性子,且也和许明珠的计划相悖,又因这是两国交战,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错漏,亦不是少年人讲义气挥豪情的时候,便只是送了徐选一程,给了徐选一个承诺。
但这也足够了,足够在一切无可挽回的时候,圆了“李齐”的行为逻辑。
做戏做全套,许明珠很清楚自己扮演的是怎样一个角色,自不会做出和这个角色相违背的行为,目前来看,她扮演的效果还不错。在徐家人的眼里,她是让徐选动心的既令人满意却又让人感到危险的存在,在徐选的眼里,她是唯一。而在宁国公府的人的眼里,她是吊儿郎当却又大智在心,胸有沟壑的人,宁国公已经决定将她培养成君如岚的谋士了,君如岚更是信重她,不曾有过半分怀疑。
既是苦心经营了许久才做好的戏,许明珠又怎会在关键时刻大意轻狂,失了分寸?因此,每日都来茶馆品茶思人是她必须坚持的日常活动,给徐选写的饱含思念却又隐忍在字里行间的信也是需要坚持的,当然,还有替徐选关心爱护病秧子徐毅这事要完成,君如岚那边也需要时不时的“调戏”一番,不能厚此薄彼了。
在许明珠今天送药材,明天陪作诗,后天说市井八卦解闷的经营下,徐毅渐渐把她当成了家人一般的存在,徐夫人也越发的喜欢她,徐选不在身边,许明珠这个顶着徐选“挚友”身份的人越是对徐毅好,徐夫人就越是感激欢喜,便是连徐大将军也容了许明珠三不五时去庄子上打扰徐毅的行为。君如意卧床养病,对此无力顾及,却也感动于许明珠的付出,再一次为她和徐选错了的缘分感到遗憾。
可君如意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定,遗憾的事注定会随风而逝,留下来的才是最该珍视的,无论如何,徐选的未来都不属于许明珠,这是他此生最自私的安排。
许明珠对徐毅好,君如岚一开始很吃味,但她总有办法打消他的醋意,宁国公又加紧了君如岚的课程安排,让君如岚忙成了一个陀螺,自然也没时间吃味了。
宁国公倒是和许明珠谈了几次,提醒她不要和徐家人接触太深,也不要投注太多感情。宁国公一直以为许明珠是聪明人,知道分寸,不该做的事绝不会做,因此,从未插手过许明珠和徐选的交往,也不曾上心计较,通过这几次交谈却意外又惊讶的发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许明珠竟动了心,还深陷情海,难以自拔。
这个发现让宁国公感到不安,难不成许明珠已经知道了徐选的真实身份?若许明珠知晓了徐选的真实身份,又为何不与他说,许明珠这是生了外心,要为徐选考量了?还是说,许明珠并不清楚徐选的身份,动心的源头是因为断袖之癖?
宁国公心有怀疑,却没有问出口,只怕打草惊蛇,让许明珠察觉到他也知道了徐选的秘密,给徐选通风报信,让徐家人做好应对之策,便忍住了询问的冲动,只提醒许明珠记住她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越界的行为,辱了李家的名誉。
许明珠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过头却还是坚持给徐选写信,一副“认真认错坚决不改”的样子,宁国公对此很是不满,却又不想干预太过,引起许明珠的警觉,破坏了他的计划,便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事成之后,许明珠或许会生不如死一段时间,但再痛再恨,都会成为过去,如同他经历过的那样。
写给徐选的信,许明珠用了两种字迹,一种是“李齐”的,一种是徐大将军的军师轲云的,轲云是徐大将军身边的老人了,前几年因旧患复发,便到了老家休养,若无意外,便在老家落地生根,安然等死了。所谓人一走茶就凉,轲云便是追随徐大将军多年的老人,这离了徐大将军,又被新人取代,自然就淡了联系。
也就是徐选还记着轲云,时常和他书信往来,把轲云当成了半个师父对待。
许明珠和徐选交好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轲云,正好徐选带兵出征的时候,轲云就因年龄到了,又放弃了生存的意志而病倒了,被许明珠之前让崖溪风安排好的人以照顾为名监视起来,便利许明珠打着他的名号和徐选联系。徐选以为“轲云”放心不下她,这才写信来提点她一二,却不知“轲云”的提点,“李齐”的思念都是许明珠一人所为,她早在动了不该动的心的时候,就入了许明珠的局。
又去庄子上见过徐毅后,许明珠回了宁国公府,安抚好被繁重的课业逼得崩溃的君如岚,便解衣小憩了。许明珠躺下后,崖溪风吩咐了两个小厮去跑腿,把许明珠爱吃的竹叶糕和鸳鸯水买来,买多几份,说不得君如岚一会也要吃。
“大夫,我这病应该是好了吧?”君如意安心养了几天后,坐不住了,询问大夫他是否可以赶路了,却被大夫劝下,说食物相克之毒可大可小,又被寒风侵袭,大意不得,君如意还是再养上一段时间,千万不要因一时大意而落了病根。
好吧,这一拖再拖的,君如意再去追徐选也来不及了,想着有徐大将军安排的人护持徐选,徐选那边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便没有强求,决定遵照医嘱,少思少虑,放空心情,以养病为主。等养好了身体,君如意便是不能亲自陪在徐选身边,也能用别的方式为她分担一二,不需要太过紧张,尽管他心底不安。
若君如意知道这次错过会是生离死别的代价,他一定不会让徐选独自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