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封雪这样的,母体康健,胎象安稳,却毫无预兆的流掉的情况,风国后宫早年的时候,时有发生,太医们对此都是习以为常,但像封雪这样胎儿直接在腹中化为血水的情况,却仍是少见的。一开始的时候,太医们也以为是嫔妃争斗,勾心斗角之下,设计的滑胎,但类似的情形见过两次,宫里又始终受着诅咒折磨,无一皇嗣存活后,便也将这种情况归类到了上天不允,天意如此。所以,太医们在诊治封雪的时候,便知这是怎么回事了,左不过是诅咒再次生效,惩罚风国。
但谁让封雪这一胎来得太奇迹,太像上天已经宽恕了风国的罪孽,以致于让人心存侥幸,认为这一胎能够平安生下来呢?是以,太医们即便心底认定了这一胎是天意夺走的,却还是小心为上,仔细检验了封雪出事前穿过的用过的玩过的东西,但都没有找出不妥,只能叹息一声,上天待风国实在是太严苛了些。同样是背叛,为什么别国就能子嗣兴盛,香火绵延,风国就连一个公主都不能有?
心中叹息归叹息,明面上,太医们可不敢说什么,在又一次止住了封雪的血后,冲已经包扎完伤口,打算看过封雪的情况,再去找元子离的郑芸禀告,说封雪失血太多,又因龙胎化为血水时太过突然,伤害太大,即便她身子一向养得不错,在这样的冲击下,依然损耗了寿元,只怕就在三五日了。郑芸听得此事,不由得叹了一声,说起来,封雪也是可怜,从那么低贱的位置一步步爬到贵妃之位,却因诅咒效应,转瞬失去了所有,不但没了孩子,连命也要丢了,实在令人可惜。
但郑芸对封雪没有什么感情,觉得她可怜,怜她命运,更多的是看在龙胎的份上,毕竟她若是不出事,平安把龙胎生下来,郑芸就有孩子了,未来更有希望,可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是无益,还是让她在这三五日里尽可能的轻松些吧。
想着,郑芸叫来了庄儿,庄儿跪在郑芸面前的时候,仍是止不住的流泪,让郑芸生了几分好感,倒是个忠心的婢女,“待你主子醒了,就告诉她,龙胎无恙,别叫她察觉出来,你是个聪明的,相信你清楚该怎么做才对你主子最好。”庄儿明白郑芸的意思,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照看好封雪,不让封雪伤心难受。
郑芸留了几个大宫女在这协助庄儿善后,打点好封雪的一切,又下了一道封口令,确保封雪身边的宫人不敢胡说八道后,便带人离开了,她还要去安慰伤心欲绝的元子离,没太多时间去管一个快死了的嫔妃,留够人手善后便是了。
郑芸走后,庄儿送走了几位太医,又吩咐了两个宫人跟着留守的太医熬药,这才撑着精神在郑芸留下的大宫女的帮助下善后,地上的血渍要洗刷干净,一干神魂不守的宫人要敲打,封雪的衣服,被血水浸透的被套,都得换新的,更干脆点,整个寝殿的东西都得换掉。那两个死在元子离剑下的宫人的尸体已经被郑芸下令处理掉了,但后续的事还得安排好,至少要封锁风声,不能让人传出流言。
从腹痛流血,到痛失龙胎,再到出血不止,两次经历生死考验,封雪的状态都是昏迷不醒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不到外界的半点声音,只本能地因疼痛而挣扎,等到她睁开眼,周围的一切已变了模样,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封雪艰难睁开眼的时候,郑芸也找到了元子离,这偌大的皇宫,在他绝望时,他能待的地方,想待的地方却只有一片被封禁了的断壁残垣,这里曾是许风吟生前居住过的寝宫,庆国国灭的那一天,一场大火将这个地方化为了灰烬。若不是绝望到了极致,元子离绝不会想到这个地方来,毕竟这对他来说是伤心之地。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郑芸到的时候,元子离正对着一处残垣痴痴地说着话,看着就像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想要责问苍天,却又无力控诉。郑芸也不说话,轻手轻脚的走到元子离身边,坐到了他身侧,元子离像是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似的,只自顾自的说着话,即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郑芸就这么坐在元子离身边,忍受他的无视,包容他此时此刻的脆弱,这是她抛弃一切死活要纠缠在一起的男人,无论她受到什么折磨,都是她自找的,这些年来,她早该习惯了。
“是你做的吗?是你设计了这一切,假装原谅我,给我一个孩子,又在我以为子嗣有望的时候,狠心夺走了这个孩子,目的就是要我再一次尝到失去的滋味。”元子离忽然抓住了郑芸的肩膀,抓得她骨头都要碎了,让她不由得挣扎起来,“你做什么?你清醒一点,仔细看看我是谁,我是郑芸,是你的皇后,不是陛下!”
元子离却将郑芸抓得更狠了,怒道:“郑芸什么都不算,我根本不爱她,我爱的是你,为什么你要费尽心机的将我推到她身边,为什么要赶我走,难道就为了一个林煊,你竟然连我们之间出生入死的情谊都不顾了,不肯爱我,就连我追随你的资格,你都要剥夺?”郑芸忽然停止了挣扎,满是绝望的看着眼神空虚的元子离,这便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吗,她以为他只是不爱她,但心里起码对她还有一丝情意,一丝对妻子的敬重,不然的话,他为何要助她坐稳皇后之位?
却原来连这点情分都是假的,他从未在意过她,许她后位,助她统领后宫,只是想找个人替他管好那些女人,不至于让他后宫失衡,群妃争斗,以致于祸乱朝纲。郑芸忽的笑出了声,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元子离,或是二者皆有。
“你笑什么?你是在笑我此刻的狼狈,笑我跟林煊争宠吗?”元子离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