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愧疚很快便消失了,许明珠在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心境微乱的时候,便果断的控制住了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自嘲一笑,笑她可笑。既已明确自己的责任,身上背负的信念,就不要做这般姿态了,多愁善感可不是一位帝王该有的品质,更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放肆的,她,没有矫情的资格,更没有后悔的立场。
翻了个身,许明珠慢慢的睡了过去,却不知她睡着后,崖溪风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的给她掖了掖被角,想起她被宁国公踹出来时倒地吐血的画面,眼底便是一阵阴暗,这笔账他记住了,来日定会向宁国公讨回,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边关,原是用来关牲口的牢笼里,关着一位皇子,嗯,成国的皇子,原是用来栓牲口的绳子,这会却拴在这位皇子的身上。倒不是风国士兵有意怠慢,实在是没想到这次竟能俘获一位皇子,仓促之下,既不能把这个皇子当成贵宾,啧,战败方的皇子,还想在风国摆谱不成?又不能把皇子塞到奴隶营里,再怎么说都是人质,做得太过分了,有失风国的风度,所以,只能委屈朱祺文住在笼子里了。
这会,本该破口大骂,骂风国将士的粗鲁无礼的朱祺文却在笑,大笑,他如何能不笑呢?朱齐成自诩天下无双,却输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那个小子还是个假的,实则是个俏生生的姑娘,徐大将军的嫡长女,这何其讽刺?任是朱齐成打遍天下无敌手,也断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是败在了一个大姑娘手上的吧?
朱祺文只要一想到朱齐成那个神气得不可一世,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起的样子,对比他死在徐选手上,死得那么惨,那么狼狈的下场,就忍不住想笑,这世间之事还真是难说啊,谁能想到被寄予厚望的朱齐成就这么死了呢,谁又能想到风国的大英雄,徐大将军最骄傲的儿子不是儿子,是女郎?风国,呵,风国不是自认军事力量最强,无人能敌吗,怎么到头来却是个姑娘带领大军打了胜仗?
“哈哈哈,好笑,真是好笑,风国万万男儿竟比不过一个娇女子,还叫这个女人骑在头上,统领大军,连胜仗都是依仗了她卓尔不凡的才华能力,风国无人啊!数万儿郎,自称顶天立地,到头来却要躲在女人的裙底下获取胜利,传出去,也不知天下人会如何耻笑风国,笑风国男人毫无本事,只能让女人来顶大局!”
朱祺文笑得厉害,笑着笑着便把真心话说了出来,叫看守他的士兵脸色皆是一变,有个脾气暴躁的直接脱了自己的袜子塞进了朱祺文的嘴里,看他还敢说话不?且不说朱祺文被那臭袜子熏晕的悲惨遭遇,就说他说的那番话,还真是狠狠地戳伤了一些将士的自尊。说起来,对徐选女扮男装这事反应最大,最不能接受的便是这些将士了,他们如何能相信朝夕相处同生共死的徐选是个大姑娘呢?
主帅帐篷,本是全军将士的信仰所在,在徐选身份暴露后,却瞬间成了众人厌恶的地方,徐选也被人软禁在了这里,一切等朝廷的意思下来,再做打算。许是太过震惊,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来,许是受了欺骗,难以接受,许是无法承认昔日人人敬仰佩服的徐小将军是女郎,而他们比不过一个女子,军中的气氛一变再变,到了这会,竟是隐隐生出了排斥厌憎徐选的情绪,让他们不愿靠近她半步。
“咳咳……”徐选咳嗽了几声,一个没注意,咳出了一口血,她本就重伤未愈,醒来后还要面对身份暴露的种种压力,身边人的态度变化,身子如何能受得住?可受不住又能怎样呢,事已至此,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扭转眼前的困境?
深吸一口气后,长叹一声的徐选努力克制着想要咳嗽的冲动,不想再给那些人嘲笑她的机会,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人心难测,她在这段时间里已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曾经佩服的向往的目光转瞬便变成了冰冷疏离的落差,让她十分难受,虽说她早就料到会有瞒不住真相的那一天,但当那一天到来,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在这个时刻,竟然没有一个人肯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想一想。
就因为她是女子,就因为她女扮男装取得了男子无法取得的功绩,所以曾和她出生入死的战友便容不下她,还试图抹消她存在过的痕迹,好像这样,一切便能恢复原样。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已经发生的事,如何能抹消,她是女儿身的事实,又如何能被否认?徐选想着,嗤笑了一声,这便是人心啊,做得再多,付出再多,只要不是男儿身,便会被全盘否认,还要被他们视为妖孽祸害,呵!
这若是在许风吟时期,哪个儿郎敢轻易的瞧不起女子,又有谁敢说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不能抛头露面?可她生错了时代,她是风国人,便注定了她这一生都是可笑的,也别说什么这都怪她出生的时候被掩埋了身份,她心里很清楚,她是生来反骨,就算没有以女充男在前,她也会走上同一条路,只因她不服!
“咳咳咳……”徐选又咳嗽了起来,这会动静大了,叫守在外面的年轻士兵听见,挣扎了一会后,还是跑了进来,查探她的情况,见她都咳血了,便再也顾不得许多,跑去叫了军医。然而,平时最担心徐选身体的军医却推辞着不肯过来。
年轻士兵连拖带拽的就是拉不动军医,又看周围的人都是一副厌弃的嘴脸,气怒攻心,握紧拳头就骂了起来,“你们还是不是人啊,是谁识破了成国的奸计,将计就计的保住了大家伙的性命,又是谁几度生死只为保家卫国?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子,她付出过的血泪就不算回事了,世间之人都是如你们这般凉薄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