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老鬼在夜间较白日更厉害,那禁音咒于他而言就禁了个寂寞,于是他就默默听了听墙脚,大概知道昨夜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路修远方才被勾起来的火气早就在少年逃跑的那一刻慢慢消散了。
他长腿一迈跨了出来。
这楼高两层,楼下便是一个巨大的院子,此时院子里堆满了昨夜下的雪白茫茫一片,穿得格外厚实的少年人正缩着脖子和路茵茵打着雪仗,小姑娘反而不怕冷,只穿了件姜huáng色的袄裙,像一只花蝴蝶似的和元润打得难舍难分。
“喂喂喂,路茵茵你偷袭是不是过分了点?”元润反手接住一个雪球,而后怕冷似的连忙将它扔了出去,搓了搓手,哈了口气,“不打了不打了,冷死了。”
路茵茵笑得一脸狡黠:“嘿嘿,我就说你怎么那么怕冷,你们腾蛇一族到了冬天是不是要找个暖和的地方冬眠啊?哼,像你这种没有毛的才会觉得冷,我才不冷呢!”
元润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啊?谁说有毛的就不冷?”
他忍着冷又从地上抓起一团雪直冲着小姑娘的脑门砸过去,雪团迸溅,四下砸开。
“啊啊啊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打服气了!”路茵茵咬着牙搓了一个极大的雪球,“接招!”
明明两只妖年岁都不小了,却还是和孩子一样,他们在院中追来打去,场面说不出的热闹。
“不是我说你。”江游之双手撑在栏杆上往下嫖了一眼,而后挑了挑眉问,“你想玩这样你躲他藏的游戏到何时?就算,我的意思是就算你真的不在意以往的事,不在乎他入吾音阙别有所图,那你们也应该坦陈相见吧?现在倒好,一个藏着不摘自己的面具,另一个也藏着自己的动机,你们俩是永远这样不清不楚?”
路修远沉默了。
他痴痴望向裹着厚厚斗篷和路茵茵在打雪仗的元润,冰凉的雪落在他的发间和睫羽上,明明是那样的寒冷,却意外的透出些柔和来。
“我只是……害怕。”他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不禁失笑,快速垂下头调整了情绪,而后抬起头,嘴角扯起苦涩的笑意,“你可能会觉得可笑,但我宁愿自欺欺人。”
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是那样认真,江游之一时愣住了。
说到底,他也只是作为一个与路修远认识数百年的朋友的身份提出自己的建议,却从未真正将自己代入到他的身份中去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换了是他,曾经被一个人伤的遍体鳞伤,还会千年都忘不掉那人,心心念念,甚至愿意在他回来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感情恐怕早就已经浸透了灵魂,刻入了骨血。
怎能轻易放手。
“可是,你必须面对一件事。”江游之无情地将路修远幻想的镜花水月撕碎,“你们不坦诚相待,你便找不到他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微凉的雪在路修远长长的睫羽上化开。
他微垂着脸看着楼下的人,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
“是啊。”他说,“那个谜团,我总是要触碰的。”
不去撕开那个谜团,将少年人从纠缠的迷雾中抱出来,再甜的触碰都是虚妄。
“你说,他会认识我这张脸吗?”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日光下的轮廓如美玉,浑然天成,却透出几分苍白的冷意来。
第44章
江游之已经有很久没见过路修远的脸了。
他知道好友遮住面容是为了遮掩自己曾经作为路丞的身份,他好不容易甩开那些狠辣与yīn谋,却要为了那个人再次用路丞的身份示人了。
“你想怎么做?”他问。
路修远扯了扯嘴角:“我一直未告诉过你,卿罗石与君绫玉它们原是合在一起的。如果此番阿润潜入吾音阙的目标是卿罗石,那么他背后的,与千年前的定是同一个人或者势力。”
江游之眉毛皱起:“我不认为天晖坊有这么大的胆子。”
“所以要守株待兔。”路修远将面具盖了回去,遮住了那足以让任何人动容的俊容,“他们想要什么,我便给什么。至于阿润,我不会允许他再离开我的身边。”
“你准备用卿罗石引诱他来偷?”江游之嘶了一声,“真让他得手了怎么办?”
大片大片的雪花斜斜刮了过来,chuī到了路修远冰冷的银色面具上。
他声音沉稳:“不会。真正的卿罗石藏在一个他偷不到的地方。”
“嗯?”江游之不禁有些好奇,“我倒是想知道一个偷不到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你不用告诉我,我只是随便问问。”
路修远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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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在月箜城内发生了一些意外回来后,元润整只狐都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