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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林知夏趿着拖鞋,掉头往回走。

  没走几步,路过菜场边一条巷子的时候,他又停下了。

  没有被铺面里的灯光照着的屋檐下,那个少年蜷着身子躺在yīn影里,好像昏过去了。

  感觉到有人踢了踢自己,盛朗睁开了眼。

  那个小孩又来了!

  烦不烦!怎么走哪儿都能看到他。长得像个女孩儿似的,也和女人一样爱多管闲事!

  他在发烧,脚踝也疼得厉害。可他不能这样回去,会把外婆吓坏的。他只需要再休息一下,就能站起来了。

  林知夏低头望着冲他呲牙的盛朗,笑了起来,面孔漂亮而凉薄。

  “盛朗,你看起来就像一条狗。”

  盛朗狂怒,喉咙里发出shòu类的低啸。

  “我看我之前就不该救你。”林知夏说,“我觉得你这人天生就是欠揍,不被人打,就会主动找人打你。狗的皮都没你这么痒的。”

  盛朗面孔狰狞,两眼闪着绿油油的鬼火。

  “要跟我回去吗?”林知夏问。

  盛朗愣了一下。

  林知夏说:“雨停了,柴哥的人就快要出来巡街了。到时候再被他们打一顿,你外婆就可以直接给你买棺材了。”

  盛朗掀起来的嘴紧抿住了。

  “我就问一次,不乐意就算了。”林知夏撇嘴,施施然转了身。

  他的脚没能迈出去。

  一只骨节分明、布着红紫淤痕的手抓住了林知夏的脚踝。

  盛朗面无表情。

  说也凑巧。就这一刻,路灯终于亮了起来。

  昏huáng的光照着bī仄的街道,落进盛朗那双秋日湖水般的绿眸中,也给白衣少年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林知夏就这么把盛朗捡回了家。

  第9章

  林安文是个镇定从容的家长。

  儿子冷不丁带回来一个打架受伤的朋友,他也没多问什么,拿出药水绷带,让林知夏给他朋友处理伤口。

  盛朗洗过了澡,穿着林安文的旧衣裤。衣服还显得十分宽大,裤子竟然没长多少。

  小孩子身体的发育并不那么协调,盛朗的四肢先一步开始抽条,手脚掌都宽大得有点不协调。

  林知夏把蘸满了碘伏的棉签按在盛朗的伤口上。

  少年浓密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抽了一下,俊脸僵硬地板着。

  “疼就说。”林知夏说,“人要是感觉不到疼,那就是一种先天性缺陷,是病,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你才有病。”盛朗哼道。

  这少年真是满身都是刺,碰哪儿都要被他扎一手。

  “没你病得重。”林知夏怼回去,“我才不会主动去找打。”

  “他们嘲笑我!”盛朗低声怒道,“明明不是我的错……是那个变态……”

  他的脸羞耻地涨红了。哪怕是他这样粗野的人,有些话也难以启齿。

  “小伙子,”林安文在一旁搓着艾条,语重心长道,“人在这世上,总是难免和别人产生争执的。可是除了打架,还有许多别的办法能解决纠纷。事实上,拳脚能解决的问题,反而是最少的。”

  盛朗闷着没吭声,不大像听进去了的样子。

  不过林安文反正看不到,睁着一双瞎眼继续说:“人做事呀,要考虑一个风险和回报。你冒着断胳膊短腿,甚至丢命的风险和他们打架,最后得到了什么回报?你就算打赢了他们,他们疼个几天,难道就不会继续嘲笑你了?”

  盛朗喉咙里有隐隐的咕噜声,像一头生气中的狗。

  “必须打!”他咬着牙,目光凶狠,“打到他们再也不敢笑我为止!”

  “嘴上不笑,心里就不笑了吗?”林知夏给盛朗裹着胳膊上的一道口子。

  盛朗轻蔑道:“怕我就够了。我要让他们再恨我也不敢找我麻烦!”

  “幼稚!”林知夏讥笑,“huáng飞鸿的电影看过吗?人家清朝的人都知道,光是靠武功是没用的。管你拳头和飞毛腿再厉害,洋人还不是一枪就把你给撂翻了?你打服了一个,后面还有一百个,一千个。你这辈子什么事都不gān,就专门去和看不起你的人打架?”

  盛朗烦躁而困惑。

  很少有人和他这样认真坐下来讲述人生道理,更没人能说到他的心里去。

  他是彻底野生野长的孩子,没懂事就被妈丢下了,养父根本不管他。外婆只懂管他吃饱饭,学校老师更是无法驯服这野láng一样的孩子。

  既然没有得到过呵护,也就从来不知安全感是个什么滋味。

  永安对于盛朗来说,就是危机重重的原始丛林,到处充满了捕食者。而这只小láng崽子只有一口獠牙,一副拳脚可以用来自保。

  “人呀,都是捧高踩低的。”林安文说,“你现在年纪小,没钱,没势,那些势利的人当然会欺负你。你将来发达了,什么都不用做,他们都会过来对你点头哈腰讨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