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在咱们社区开旅馆?”想不到永安这破地方还这么国际化。
“才不呢!”孙明珠噗哧笑,“盛朗是个野种,是她妈在城里打工时和老外生的。他爸不是他亲爸。他妈后来跟外面的男人跑了,他爸喝了酒就喜欢打他。盛朗受了气,就出来打别的小孩儿。总之他们一家都变态。”
孙明珠忽然又想到什么,牙疼似的抽了一口气:“不对……盛朗好像也要去念九中!”
林知夏惊讶:“他成绩很好吗?”
“能及格就不错了。”孙明珠翻白眼,“但是他体育特别好,是省少儿游泳队的,拿了好几块金牌。所以九中把他特招了进去。唉,以后你在学校里碰到他,一定记得躲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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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才刚开始,开学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林知夏不会操那么远的心。
林知夏从九中老师那里领来了一大堆学习资料费,每天除了送他爸上下班,就是在家里写卷子。
他年纪太小了,不容易找到暑假兼职。
还是孙明珠人脉广,通过她一个表舅妈,给林知夏找了一份奶站送奶的活儿。
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林知夏就踩着一辆小三轮车,载着一车鲜奶,穿梭在永安社区的大街小巷里。
永安社区的道路复杂如迷宫,违章建筑制造出了许多断头路。
林知夏做了两天,就自己在地图上规划出了一条最便捷的路线,比奶站的人给他的路线要长一些,却能奇迹般节省半个小时的时间。
送完了奶,林知夏在巷子口早餐摊子上买了热豆浆和刚起锅的油条,回家和林安文一起用早饭。
永安的居民逐渐熟悉了这个俊秀的孩子。不论刮风下雨,他都很准时,奶瓶总是擦得gāngān净净的。
夏天的威力一日qiáng过一日,但清晨的风还是带着水一般的清凉。
林知夏瞪着三轮车,灵巧地绕过水泥路上的坑。奶瓶在车斗里咣当作响,耳机里播着英语听力训练题。
正是这片声音,让他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追逐和叫骂声。
当那个黑衣少年从斜方冲出来的时候,林知夏才猛然惊觉。
可这时候反应已经晚了。
黑衣少年一跃而起,跨过拦在路中央的小三轮车,脚在车斗边一蹬,飞似的窜出老远。
这小子倒是借了力,可小三轮车被他一脚蹬翻,奶瓶稀里哗啦地砸了一地!
林知夏也跟着一骨碌跌在地上,傻眼了。
“卧槽!你特么有病呀!”
好学生不等于不会爆粗口。林知夏气得破口大骂。
黑衣少年回头望了一眼,剑眉高鼻,颧骨挂彩,一双翡翠似的绿眼珠。可又因为神情yīn鸷,更像两簇白日鬼火。
林知夏的瞳仁微微放大。
“他在那里!”几个小混混从巷子里追了出来。
黑衣少年拔腿就跑,眨眼就不见了。
后面的人追过来,嫌林知夏的小三轮车拦在路中间碍事,一脚踹开。
车上还没打翻的奶瓶这下也终于和地上的碎玻璃瓶殊途同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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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车两百来个奶瓶,林知夏之前只送了一半,剩下的几乎全滋润了大地。
回到奶站一结算,鲜奶连着瓶子,七七八八一共四百多块。林知夏当即红了眼圈,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半大的少年,雪白漂亮的小脸,泪眼朦胧,楚楚可怜。
奶站的大姐一腔母爱沸腾,做主把零头给抹了,也不让林知夏现在就赔,和他约定好了从月底工资里扣。
“别哭啦。”大姐还从冰柜里取了一瓶酸奶给林知夏,“也是你运气不好,碰上了南区那些小烂仔,就算找上门去他们也拿不出钱来赔。我回头告诉站长,让他和南区的人说一声。不能欺负我们老实人……”
林知夏滋溜地吸着冰酸奶,抹了抹眼角,委屈的小模样还挂在脸上,心里却是已把盛朗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被摔碎的玻璃瓶还堆放在奶站的院子里。林知夏对着那一大笼子玻璃渣看了好一会儿,眼神比碎玻璃还锋利几分。
第4章
第二天,林知夏同往常一样出门送奶。
昨日没收到奶的人家,今日都会补上一瓶。不仅如此,奶瓶上还贴了一张小小的便利贴。
“亲爱的叔叔/阿姨:昨天因为奶车被人踢翻,所以没有给您送奶,我非常抱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工作失误。祝您有一个好心情。小林。”
秀气工整的钢笔字,文雅的措辞,带着清新的学生气。
这一张小便签,在永安里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澜。
永安的居民,在学校里蹲满九年的人不到三分之一,九成以上的人全凭一份小手艺在城里讨生活。但凡有点本事的都已离开,留下来的也全被生活磨练得皮实而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