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轻晃了两下,天旋地转间,她似听见氿雅的惊呼声,恍惚中,她看见傅昀拧眉看过来的视线。
似透着些许不耐和厌烦。
仿佛在说,又在闹甚幺蛾子?
明明是八月艳阳天,暖阳高照,庄宜穗却觉得浑身冷冰冰,从心中透着股凉意。
她似听见甚么破碎声。
是她进府时,红盖遮头,满脸羞涩的期盼和憧憬,在那刹那间迸裂。
心凉如死灰。
这是庄宜穗昏死前,最后一个的念头。
“王妃——”氿雅抱着庄宜穗的身子,跌跪在地上,眼泪直掉,慌乱地喊着庄宜穗。
傅昀冷脸后退了半步,他知晓庄宜穗腹中胎儿是假,没了信任,对她如今昏迷一事也将信将疑。
氿雅心慌地晃了晃主子的身子,不见她有动静,忙抬头看向王爷:“王爷!王爷!快叫太医啊!”
傅昀脸色些许寒。
府中只一位太医,如今周韫生产,必然是离不得太医。
庄宜穗这一闹,是要如何?
他甩袖转身,冷声:
“来人,将王妃送回正院,去府外请大夫!”
氿雅陡然失声:“王爷!”
府中明明有太医,凭甚她家王妃要去府外请那些子大夫?
刘良娣不着痕迹地低下头,她朝不断传来疼护的偏房看了眼。
心中清楚,若是侧妃平安生子,这府中的天必然是要变了的。
她不知,侧妃究竟是用了甚么法子,竟让王爷对有孕的王妃生了厌恶。
可她只得庆幸,庆幸她当初选择的是侧妃。
在这后院,有时身份都不如府中主子心中的地位。
若不然,怎会有“宠妾灭妻”一词传出。
产房中,周韫被嬷嬷催着喝了碗参汤,隐隐约约听到外间动静,她额头皆是大颗的汗珠,疼得咬紧了牙关。
时秋不禁冷下脸,失去分寸地呸了句:
“不要脸!”
在这时和主子抢太医,明显没安好心。
周韫没甚心思去管这些,她疼得近乎麻木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紧攥着锦被,连嬷嬷的话都渐渐听不清,她眼前似一片恍惚,倏地整个身子皆无力瘫软。
时秋正拧着帛巾,却忽然听嬷嬷一声惊呼:
“遭了,娘娘昏过去了!”
嬷嬷上前,掐住周韫的人中,一边急促说着:“快,扶着娘娘点,叫太医!”
秋时人都有些慌,只得听嬷嬷的话,扶住周韫,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不停地喊:“主子,主子,您醒醒啊!”
外间只听见了声动静,遂后门帘被掀开,婢女急急匆匆地出来喊太医。
傅昀脸色稍变,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他拉住一个婢女,厉声:“里面怎么了?”
婢女惊恐:“侧妃昏过去了!”
傅昀倏然手一松,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这副作态,叫锦和苑一众人看着,心中皆有些不是滋味。
一盆盆热水端进端出,连带嬷嬷的催促声,锦和苑压抑地叫人大气都不敢喘,只这时,有婢女跑出来,噗通跪在地上,磕磕绊绊地:“王、王爷,嬷嬷让奴婢问,若有万一,是、是……”
有人捂住了唇,不敢往下听。
傅昀被这句话叫得回神,他殷红着眼,踢开那婢女:“废物!”
产房中噪杂尚在,傅昀呼吸沉重,他知晓,若到那时,这问题必不可避免。
他闭着眼,一字一句艰难地说:
“本王要侧妃平平安安地出来!”
说罢,他身子轻晃,后退了半步。
周韫有孕后,就波折不断,叫他也对这孩子甚为上心,她腹中胎儿第一次有动静,是傅昀搂着周韫时察觉到的。
那时,周韫尚未反应过来,他却惊愣在原地。
周韫有孕,短短十月,他却思索甚多。
他想让周韫有长子,在府中地位越加稳固。
可有时,他又会想,若周韫生了个女儿,如她一般,似骄阳烈焰,他必将之捧在手心,宠若珍宝。
但如今,他只得这般选,也必须这般选。
这是他答应了珍母妃的。——他不断这样在心中告诉自己。
可,傅昀却掐紧了手心。
当真只这般简单吗?
傅昀有些迷茫,他竟不知晓了。
时chūn听见那婢女话时,一颗心都悬在了半空,直到傅昀话说出后,才落了回去,却又添了分酸涩。
就在众人等着最后结果时,偏房中终于又想起周韫的疼呼声。
不若之前那般qiáng烈,只断断续续的。
产房中,周韫也急得不行,她是活生生疼醒过来的,知晓自己昏过去后,愣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敢再làng费力气,听话地喝了参汤,含着块参片。
待听见嬷嬷让她用力时,她攥紧锦被,几乎用了全身力气,额头青筋bào起,撕裂般的疼,让她泪珠子不住地掉,舌尖都咬出血来,口腔中一股子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