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二月的天,湖水尚冰凉,谁也不知晓庄宜穗落水多久,却都看得出她脸色惨白,不得好。
可傅昀在偏殿内,甚都看不见。
自然也就如时秋所料想那般,生了狐疑。
听了一耳秘闻的张太医垂着头,仿若自己不存在一般,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了口气。
傅昀顿时顾不得旁事,倏地抬起头。
张太医被吓一跳,稳住身子,说:“臣不rǔ使命,侧妃娘娘的胎儿保住了,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
叫傅昀心中那抹庆幸还未来得及蔓延,就生生停下,他狠狠拧起眉:“只是什么?”
张太医稍顿,才躬了躬身,堪声说:
“侧妃娘娘这次沾染的yīn寒之物些多,日后必要格外仔细,不得再动胎气,否则……”
他没继续说下去,可未尽之言,众人皆知。
最后,张太医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添了一句:
“近月余,侧妃娘娘还是不要下榻的好。”
听至此,傅昀心中那根紧绷的线才些许放松,方才踏进殿时,那一句“见红”仿佛此时才散去。
他低下头,抵在周韫额头上。
黏稠的冷汗糊了傅昀一脸。
素有洁癖的他,此时却什么嫌弃的感觉都没有。
只一抹心有余悸。
周韫醒来时,已经是翌日午时。
她堪堪清醒,尚未睁眼,昨日的记忆顿时浮现在脑海中,那不住的冰凉似席卷全身,她忽地僵住,有些不敢动。
许久,她眼角似有泪珠流下,没入青丝间,不见痕迹,她堪堪抬手,颤抖着,轻抚上小腹。
还不足三月,那处平平的,什么幅度都没有。
周韫眼角的泪珠越流越狠,偏生她无声无息的。
傅昀刚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倏地,他所有话皆堵在喉间。
一股子情绪,涩得他莫名有些难受。
周韫颤着手,在腹部抚着,她陷入昏迷前的那抹冰凉中,如何也不敢睁眼面对现实。
渐渐地,她膝盖弯起,抬手捂住唇,全身蜷缩着,压抑地痛哭出声。
她哭得格外悲凉,将哭声皆堵在喉间,身子轻轻抽动。
傅昀倏地惊醒,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韫儿!”
周韫顿时浑身僵住,哭声硬生生停了下来。
傅昀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低声温和安抚:“没事了,你和孩子都没事的,别哭。”
殿内寂静,傅昀不得不重复这一句话。
许久,周韫才似听了进去,她堪堪睁眼,姣好的眸子中皆是一片泪意。
傅昀何时见过她这般委屈的模样,险些不忍地偏开头。
周韫抬眸看向傅昀,似半晌才认出他。
刹那间,周韫眼泪肆流,她扑进傅昀怀里,拼命捶打他:“傅昀,你混蛋!”
她哭着说:
“你知、不知道……我害怕!”
“你不在!”
“……姑姑不在!”
“只有我一个人,她们都bī我!”
那般疼,似刻进骨子中,叫她身子寸寸冰凉。
傅昀把人搂进怀里,听她句句更咽,声声如淬了毒,一点点刻在他心上。
傅昀听她哭着说她疼。
倏地,傅昀生平第一次生了无措,堪堪涩声说:
“你别哭……”
他将人搂在怀中,任由她捶打他。
过了好久,周韫才筋疲力尽地瘫在他怀里,她仰着脖颈,甚是无力。
傅昀伸手去替她擦脸上的泪痕,却被她偏头躲开。
她闭着眼,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会放过她们的!”
但凡想要害她腹中孩子的人,一个个,她皆不会放过!
第66章疯子
庆丰三十三年,二月初三,珍贵妃被葬入皇陵。
那一日,长安城皆飘白绫。
哀哀涩涩似遍布满城,金棺所到之处,皆是跪拜。
周韫不得下榻,如今在雎椒殿内遥遥地看向皇陵的放向,时秋走进来,擦了把眼泪,低声说:“主子,娘娘和王爷已经出宫了。”
傅昀赶回京的,本就是为了送贵妃一程,这一趟,他必是要去的。
周韫枕靠在chuáng榻上,闭上了眸子,她似平静地问:“安排好了吗?”
她话音甚轻,似刚出口就散了,可泪珠子却渐渐落下。
时秋看得心中一酸,她偏过头,咬着牙说:
“主子放心,茯苓姑姑说,一切皆安排妥当!”
周韫深吸了口气,她侧头,qiáng压住心酸和愧疚。
她看了眼手中的纸条,将其递给时秋,平淡地说:“毁了。”
时秋知晓这是何物,忙接过来,扔进炭盆中,待纸条烧得没有一丝痕迹,她才起身退回周韫身边守着。
宫外。
圣上固执地要亲自送贵妃入陵,任旁人如何劝阻,都不听言。